蘇午閉攏了眉心豎眼,心中卻生出了些絲疑慮——這縷有涉舊之生人甲的因果,與他預期中的情形還不太一樣。
它確與舊之生人甲有涉。
但因果牽連,卻往更陳舊的一重唐時時空而去了……
此時,陶祖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掃視四下一圈,而後向蘇午說道:“方才收攝‘舊之生人甲’的因果,竟真沒有驚動‘想爾’,叫它生出感應?
這是何道理?
你是如何辦到的?”
“雕聖作品將成,此時人意上湧,天意下沉,二者混淆,以至諸般氣韻盡皆混沌。想爾依託於天,蒐羅因果變數,值此‘天息混沌’之時出手,自然能矇蔽它的感知。”
蘇午神色冷靜,一邊與陶祖言語著,一邊快步走出了涼亭。
石坪中間,楊惠之與吳道玄二者身前,一尊石像已被剖出石胎,石像栩栩如生,狂烈天人真意盤旋其上,令石像遍身密佈裂縫,但另有一種蓬勃真意在石像之中醞釀著,隨著楊惠之每每刻下一刀,那般蓬勃若朝陽的真意,便更活潑許多。
吳道玄眼看著楊惠之雕刻出這樣一副作品,面上震撼已無以言表!
那般蓬勃真意,非出於‘天’,實是楊惠之自心所發,然而今下卻完全蓋過了他那道‘人心煉獄天人真意’,甚至以他這道天人真意作為根基,在其上生根發芽,卻將結出不一樣的果實!
此般真意浸潤之下,整座石像由死物轉為活物,竟有化為‘生靈’的徵兆!
楊惠之今已垂垂老矣。
他原本不過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縱然瞎了一雙眼睛,但依舊精神健旺,因常年在室外雕刻,須頻頻行走于山水之間的緣故,更有一副強壯高大的體格,然而如今,老者身形佝僂下去,比先前矮瘦了一小半,他雞皮鶴髮,分明是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
甚至若不是他今下還在揮舞刻刀,在旁人眼中,他已如同死人一般!
生機從他體內流淌了個乾淨。
唯有他刀下那副盤坐的石像,此時越發靈動,越發有新生之相。
門下弟子見師父在幾個時辰之內,變成了這副模樣,心中都隱生出某種預感,一個個忍不住悲撥出聲。
在這悲鳴聲中,楊惠之耗盡了最後一絲生氣,在盤坐人像上刻下最後一刀——
刻刀落下!
那尊遍身裂縫的石像,終究承受不住兩種截然不同、又相互牽連的真意衝蕩,在楊惠之這一刀之下崩解作碎塊,諸多碎塊向四下濺射,又不斷毀碎崩裂,變成一團團石屑,行將被清風吹卷無蹤!
楊惠之的弟子們,陡見此般情景,都禁不住嚎啕大哭!
一個雕刻家,嘔心瀝血,耗盡壽元的一副作品,在此時卻不能為天所容,不能留於世間!
臨死之人須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傳承,在自己眼前徹底毀滅!
這何嘗不是一種殘忍?!
楊惠之嘴唇囁嚅著,乾涸的眼眶裡,擠出兩滴濁淚。吳道玄湊近他嘴邊,終於聽到了那油盡燈枯的聲音:“篳……路……藍……縷,以啟……山林……
薪火……相傳,生、生、不……”
他的薪火熄滅了。
他的傳承在眼前行將斷絕。
吳道玄垂著頭,胸中湧動著難言的悲傷,他抬起頭,眼神茫然:“我該如何幫你,師弟?
我能如何幫你?”
噝——
就在吳道玄茫然無措之時,一陣如同吸氣般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盤旋於此間的那兩道天人真意,倏忽之間被傾蓋此間的‘意’吸引了,朝著蘇午一人浸淹而來!
兇怖若煉獄般的天人真意在他身上留下淋漓的血痕,楊惠之留下的蓬勃真意,又將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