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微瞳仁驟然一縮。
她不是沒想過,左殊同恐怕對她的一些異常舉措產生懷疑,也沒想到他竟連見微書肆的底都挖出來了。
這一串三問,她一問也答不出來。
應也不用答了。
堂堂大理寺少卿,既發此問,怕手中掌握的實證已不止一兩樣。
她心中慘淡一片,乾脆也不再遮掩,道:“所以你一直都知道,始終假作不知,是為何故?欲給我坦白從寬的機會?”
左殊同眼底多了幾分如霧般縹緲的悵惘。
雖說在玄陽門時他已有預感,也是到傀儡案與夢仙案留下的種種端倪,才讓他真正敢下定決心往這方面查。他本是案牘推演術的高手,再比對從她失蹤、到被玄陽門期間各案卷記錄,得出結論也不過是數日之前。
幾日煎熬,只有他自己知道。
柳扶微頓時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被拆穿謊言的小孩,窘迫的無以復加:“所以左少卿這麼著急帶我出宮,是……緝拿歸案?”
左殊同喉嚨發乾,吸了口氣:“你就是這麼看我的?”
她其實知道不是。
否則今夜她來的就不是左府,該是大理寺。
她僵在原地:“你心裡既早有疑問,為何從不問我?”
“我不想逼你,我知道,一切皆非你自願,我也相信,你並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左殊同闔了闔眼,“追根究底,是我當日沒有護好你……”
他的聲音低啞,忍住了酸澀感:“但是,既已回來,便該到此為止,不可再深陷其中了。”
柳扶微道:“我也不願……”
“既不願,就該儘早離宮,不可再參與太孫妃擢選了。”
柳扶微只當他是不信司照,“太孫殿下又不是不知我遭遇……”
左殊同有了片刻沉默,顯然對於她將秘密透露給司照而非自己,流露出了介懷。
他道:“你確定你是將一切如實告知他?”
柳扶微噎住。
殿下待她的好,確實是她一連串的謊言所換來的……
左殊同看她垂在身側的雙拳緊握著,下意識步上前來,她卻往後退了一步。
他有些愣怔。不知從何時起,她對他,不止是疏離,還多了一分警惕。
左殊同意識到是方才自己的話讓她寒了心,懇切道:“對不起,是我一時急言。我不希望你活在對母親的怨憤裡,也總怕你會陷入到步步殺機的漩渦當中,更擔心你當真成了他的太孫妃、成了眾矢之的,一切再不能回頭。”
他道:“阿微,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柳扶微聽到這句話到底心軟了。
她曾經擔心左鈺會在知道一切後將她繩之於法,如今反要他來寬慰,便知是自己小心眼了。
但是他不知道,他想保護的那個阿微,是未鑄成大錯的阿微。
他不知道,阿微的身體裡住著一個阿飛,神燈案背後的神也與她有瓜葛。
不是她想要陷入旋渦,而是她早已深陷其中了。
但這些話,她竟不敢告訴左鈺了。
她總怪他不肯直言,可她自己又何嘗不是遮遮掩掩,再也不能像少時那樣信任他呢。
濃雲湧動,風乍起吹皺平湖,漣漪泛起時,水中一道巨影浮出水面。
那隻怪影滑上岸,自地面水漬蜿蜒而上,停在了一座殿宇前。
萬穹殿。
令焰化為一道人影慢慢踱入漆黑的殿宇。
駐足於一尊高高矗立的神像前。
令焰雙眸燃出一道清幽色的焰光,須臾,神像後踱出一寬袍錦靴的男子。
令焰道:“我已尋到飛花,只是,要助她奪得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