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的廣袖被她揪在手心裡。
司照未動。
雨水打在他長長的眉睫上,將一切情緒掩蓋住。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心甘情願”四個字,饒是厚臉皮如柳扶微,也會羞赧。
看太孫殿下遲遲未語,柳扶微只覺得那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又癟了回去。
她訕訕收回手。
就在她轉過時,忽覺手肘一重,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力量朝上一帶!
不等她反應過來,整個人已被他抱到馬背之上,馬兒在下一刻轉頭,飛奔入雨幕之中。
這一下太過突然,就連左殊同都頓了一下,待他上馬,衛嶺故意橫馬擋了一下。
越過去時,雨幕中的兩人已不見。
因是被忽然拽上馬,就這麼兩腿併攏側坐於馬鞍之上,這哪裡坐得穩?
她下意識摟住他的腰。
偏生馬速越來越快,簡直是稍不留神會被甩飛的趨勢,她不得不越抱越緊,口中道:“殿下,你可不可以先停一下……”
可他沒有停。
青花快馬挾著滾滾雨珠狂奔。
微雨拂面。
一馬,兩人,茶坊、酒肆、腳店以及人潮都被遠遠拋在兩側。
夜幕不知覺降臨,街上的燈籠因綿綿細雨而變得格外柔和。
柳扶微被顛得雙目緊閉,一直到感覺馬兒慢下,睜開眼,手卻不敢輕易鬆開,道:“殿下,你就不能等我坐穩了再騎麼?剛剛也太危險了……”
話未說完,方始看清,眼前即是皇宮正南門。
司照在距離宮門十數丈遠的位置停了下來,終於開了口:“前邊,是紫宸門。越過之後,你就要去面聖,告訴皇祖父你的心意。”
他的聲音嚴肅且低沉:“在此以前,我必須如實告訴你。”
“我雖有皇太孫這個虛銜,滿朝文武不願我為儲君者良多,三年未歸朝,縱然現在開始,亦會有重重阻力。”他微微張口,深吸一口氣,“做太孫妃會面臨的風雨和磨難,也將會遠甚尋常貴胄,在抵達之前,若想要平平安安,必須要有,不離不棄的決心。”
不離……不棄。
他道:“就像剛剛這一路,如果你不用盡全身的力氣抱著我,也許就會摔下馬去。”
司照看著前方的宮門,眸色沉沉,似乎比這深不見底的夜色還悠長:“今日,令尊入宮之事我事先並不知情,我不確定皇祖父為何突然賜婚,也許是因昨夜,又或是另有其因。”
“今日縱然不是我,也會有別人帶你進宮。”
他一字一句在同她解釋:“從皇祖父說出賜婚開始,你註定會被朝中上下所有人盯上,哪怕你斷然拒絕,一樣有可能會被認為是我求而不得之人,會有人拿令尊做文章,或是拿你要挾我……”
他的聲音微微抖了一下,但還是強自平靜下來:“左殊同沒有說錯。你沒得選。”
她稍稍側了一下頭,整好對上他於暗中略顯幽深的視線:“左鈺說的我根本……”
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他廣袖一抬,輕輕覆上了她的額,將她臉轉了回去:“聽我說。”
有些話,望著她的眼睛,沒法說。
“但不是無計可施。倘若此刻你配合著讓我將你拋下,獨自面見皇祖父,我自有說法可使你全身而退。我可以向你保證,令尊定然無恙,而你……也可以回到左殊同身邊去。”
柳扶微身形微微一僵。
原本緊攥著司照腰帶的手,在聽到這句時,當真慢慢鬆開。
“殿下,把我帶到這裡來,就是打算讓我陪著演這出戏……以作自保?”
而司照看她收手,眼底閃過一瞬的危險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