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信無非也就是求個心裡舒服,和過百天一天都不能錯沒有本質區別——”南音胡攪蠻纏的本色又有了盡情散發的機會,“為什麼一天不錯地過百天就是儀式,可是我們不願意推後過什麼日就是迷信呢?”她像是在說繞口令。
“南音,這個還是有區別的,”小叔居然認真地搖頭晃腦了起來,“你看,迷信的意思是指——”
陳嫣打斷了小叔:“鄭成功的年齡比北北大一點點,他將就著北北的時間,讓著北北一點也沒什麼啊,我們北北是女孩子,鄭成功就紳士一點嘛——”她微笑,有點僵硬。
“有沒有搞錯啊——”南音的聲音雖然是很嬌嗲的,但是眼神突然變得凌厲,“那北北其實還是鄭成功的長輩呢,到底誰該讓著誰啊——”
“南音,其實我也不願意讓鄭成功的生日推後過,”“陳嫣努力地維持著,“我保證,明年鄭成功過兩週歲生日的時候,我們一天不錯地慶祝,我來負責準備一切。可是這一次不同,我希望我們北北的百天可以過得……”
“是,你們北北的百天一天都不能錯,你們北北什麼都不能缺,因為你們北北是正常的,你們北北需要健康地長大;鄭成功本來就不正常,說不定長成大人以後也不還是什麼都不懂,所以生日那種小事情有什麼要緊,在你眼裡鄭成功只要像個動物活著就可以了,儀式什麼的東西都是笑話,他怎麼能和你們家北北相提並論——小嬸,你是不是這個意思?”南音的眼睛像是含著眼淚一般地亮。
“南音!”所有的人異口同聲地制止她,三嬸、小叔、西決,甚至是我。我不為了別的,只因為她說的那句“像動物那樣活著”猝不及防地刺到了我心裡去。
一片短暫的寂靜裡,陳嫣錯愕地說:“南音你到底在說什麼呀——你怎麼能這麼想我呢——”
“這個死丫頭。”三嬸眼神緊張地盯著小叔和陳嫣,手微微發顫,於是她索性心煩意亂地丟掉了筷子,似乎是要讓這兩根孤單的筷子甩在桌上時那種伶仃的聲音給自己壯聲勢。她接著狠狠瞪著南音,“你給我回你屋裡去,不準出來,馬上回去,快點。”三嬸向來如此,她只是在平日裡對南音橫眉豎目,每當南音真的闖了什麼“大禍”,她的第一反應總是手足無措,然後就是把南音藏起來。我記得,她剛剛知道了南音結婚的事情的時候,臉色慘白,我在旁邊緊張地以為她要暈過去了,結果她嘴唇顫抖著說出來的第一句話是:“我要訂兩張飛機票,把她送到南京她外婆那裡去——學校也不用去了,我就不信那個小流氓還能找到她……”
就在這個寂靜的瞬間,雪碧的大眼睛清澈安靜地注視著我們所有的人。對周遭氛圍渾然不知的鄭成功在耐心地玩著他推車上懸掛著的小老虎,位於紛爭中心的北北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沉默了很久的西決突然把手按在了南音的肩膀上:“兔子——”他真的很少這麼叫南音,其實這個綽號幾乎已經被大家遺忘了,他說:“兔子,你是不是應該給小嬸道個歉?”我閉著眼睛也知道,此時他放在南音肩上的那隻手增加了了一點點力度。
南音驚訝地看著他的臉,他的表情其實一如既往地溫和,他自己不知道他最可恨的地方就是這兒,“你是不是應該——”使用文明禮貌的句子,以及看似好商量的語氣來強迫別人順著他的意思。因為他覺得自己代表“公正”或者“正確”或者“唯一可行的辦法”——這就是他總能成功地讓我抓狂的原因。但是三嬸和小叔的神色似乎是輕鬆了,無論如何,西決比誰都適合扮演眼下的這個角色。
南音“騰”地站了起來,硬邦邦地說:“對不起,小叔、小嬸,我不是有意要針對北北。我只不過覺得,不應該因為鄭成功不是正常人就不拿他的生日當回事。我只是覺得大家應該公平——要是連我們自家人都做不到公平地對待鄭成功,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