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大放悲聲。對男子來說,彎腰回禮,並不太累,再說,場面上的事情,也無法找人頂替;獨有這孝婦的號哭,可不是一件好對付的事情。第一是時間長。根據喪家的場面,停靈開弔的時間,少則三天,多則七天。沒人來祭弔的時候,可以暫時不哭,休息休息,一有弔客來到,從弔客進入靈堂開始,非得哭到弔客離開才算完。這對於嬌生慣養的太太小姐們來說,確實是一件難於支援的事情。如果死者與這些內眷關係本來就不太好,這時候再要裝出“悲痛欲絕”的樣子來,可就更難了。
怎麼辦呢?好在孝婦號哭,一般都在孝幛裡面,也不會有這樣不開眼的弔客,非得把孝婦請出來見見不可。這就給孝婦開了一個方便之門,可以請人來代哭了。
請誰來哭呢?當然是女花子。她們中有人專幹這一行,就像歌唱家似的,只要你給錢,可以隨時演出,隨時提供服務,不但哭起來有板有眼,語言生動,絕對比夫人、小姐更傷心,更催人淚下,而且鍛鍊有素,哭上三天五天的,嗓子不會啞,用不著換人。
此外,喪家越有錢,擺的場面越大,來送喪儀的人也越多。土洋喪儀,不外乎花圈兒、魂亭、紙人紙馬之類。這些東西,出殯以前,要從靈前一直排放到大門外面,出殯的時候,要排成儀仗走在靈柩的前面。這就需要專人來守來抬了。為了這點兒事兒到“人市”去僱工,不但工錢太貴,人家還不一定肯來。好在紙糊的燒活兒,份量都很輕,叫花子們雖然大都很懶,更不肯幹出力氣的活兒,不過讓他們兩三個人抬一個花圈兒什麼的,在街上慢慢兒地走,絕對累不著,既有工錢,還有飯吃,同時還湊了熱鬧,又懶又饞的花子們,誰不樂意呢?
不過,正因為他們自由慣了,隨遇而安,今天到這裡,明天到那裡,出沒無常,什麼都不在乎,所以也最不好管理。但是他們都怕團兒頭。原因是團兒頭有一整套從祖宗那裡傳下來的整治花子的辦法。其實也不是什麼好辦法,實際上主要是酷刑重責。
說是“重責”,絕不過份。因為在常人看來不過是很小的一件事,到了花子王國,責備起來,往往相當殘酷,甚至能令人聽了大吃一驚的。
例如:凡是已經從喜事或喪事人家領過賞錢的,規矩不能再去露面。如果有誰還去糾纏,只要知會團兒頭一聲,他就會派人來把這個鬧事者架回“公廨”,立即升堂,酌情重責。
再例如:出殯的時候,不好好兒抬喪儀、打執事,磕了,摔了,碰了,或在路上與人家吵鬧打架,丟了主家的面子了,即便團兒頭不在,大頭目也可以立刻把他送回“公廨”,請團兒頭酌情發落。
此外,諸如偷了,搶了,騙了,幹出有損丐幫“聲譽”的邪事兒來,團兒頭都要“升堂問事”。
丐幫中並沒有成文的法典。但是卻有一部傳統的“五刑”。科班出身的老花子,能舉出歷代所處理的大小案件的案例。因此團兒頭“升堂”,除了有大小頭目和執刑的差丐“站堂”之外,一般都有三五個老花子坐在一邊兒,像是“陪審團”的樣子。這些老花子,被尊稱為“長老”。
最輕的責罰是“關”。“公廨”裡也有牢房。所不同的是:花子一被關進去,就三天五天不再開門。既沒有水喝,更沒有飯吃。實際上行的是“餓刑”。
其次是“打”。不是用棍子或竹板打,而是用皮鞭打。只傷面板而不傷內部。情節嚴重的,打破面板以後,再貼上一張浸過鹽水的紙,讓被打者疼得像刀子拉的一樣,再受一次罪。
第三是“扎”,刑具分兩種:短而細的是錐子,長而略粗的是攮子。別看錐子短,刑罰比攮子重。因為錐子扎的是眼睛。罪行稍輕的,扎一隻眼,成了獨眼龍,留一隻眼讓他還能看見路;如果罪在不赦,扎兩隻眼,成了雙眼瞎,就得摸著走,再想犯罪都困難了。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