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肯出高價,都不難換到。所有這一切,都為我的偷渡提供了有利條件。
1972年7 月1 日,是中國共產黨的生日,公社召集插隊知青中的紅五類子女開會,卻把我們這些“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撇在一邊,讓我們自由活動,等於放我們一天假。這當然是一個極好的潛逃機會。
一大早,開會的知青們都坐上手扶拖拉機走了。另幾個“可以教育好的子女”還在睡懶覺。我已經收拾停當,背上一個大魚簍子,扛一根釣竿,出門釣魚去了。碰見幾個熟人,還揚言:今天要是不釣上滿滿一大簍魚,我絕不回來。
其實,我的大魚簍子裡,裝的全是我外逃用的“道具”。
我一直向西走去。走了大約三十多里路,離開我插隊那個公社的轄區已經很遠了。於是我在小河邊改裝,從大魚簍裡取出一套傣民服裝打扮起來:一件白色無領對襟褂子,一條白色肥腿長褲,脖子上用絲線掛著一個毛主席像章①──這個像章,還是小菁送給我的,既是定情物,也是紀念品──肩頭背一個繡有孔雀的通巴②,腳穿塑膠涼鞋③,頭戴一頂草綠色軍便帽④,打著一頂當時頗為流行的摺疊式黑色小陽傘,打扮成外出趕擺⑤的傣族青年。然後把原來的衣裳裝進魚簍裡,再裝進幾塊大石頭,沉入河底,繼續趕路。
① 傣族人不論男女老少,都要在脖子上掛一個小佛像,作為避邪的護身符,一般都是陶製的,最名貴的,則用金、銀、玉、象牙製成。“文化大革命”期間,傣族人雖然沒有把家裡的佛龕改供毛主席,但有小部分傣族青年為表示對毛主席的熱愛,表示革命,把護身符改為毛主席像章。
② 通巴──傣族男青年背的布揹包,用彩色棉線或毛線繡上各種美麗的圖案。例如孔雀表示吉祥如意,大象表示五穀豐登。
③ 傣族人不論男女,習慣於赤腳。後來塑膠涼鞋流行,也有些青年愛穿。吳永剛是上海人,不會打赤腳走路,所以故意穿一雙塑膠涼鞋。
④ 傣族人原來習慣於用緋紅、青色或白色長條布纏頭,“文化大革命”中受“紅衛兵”的影響,男青年中也流行戴草綠色軍便帽。
⑤ 趕擺──外出參加佛事活動。傣族信奉佛教,“文化大革命”期間,為尊重當地民族習慣,仍准許舉辦佛事活動。
中午時分,我到了離南覽河不遠一個叫勐津的小村寨,找了一家小飯鋪,坐在高腳樓上,用剩餘的全部人民幣買了幾個菜、一瓶酒,一面裝作欣賞山光水色注視著河邊的動靜,一面慢慢兒地吃著在中國大陸的最後一頓飯。
中緬邊境,並不如想象中的那樣,有若干公里的無人區,而是和普通村寨沒什麼兩樣,河邊既有莊稼,也有人走動,只是不許隨便過河去。河水雖然湍急,看樣子並不太深,而且似乎根本就沒有崗哨和巡邏兵。
我多存了一個心眼兒,吃過飯,沿南覽河順流而下,儘量離村寨遠一些,找了個看上去比較淺的涉渡口,四顧無人,正準備涉渡,忽然聽見上游馬蹄得得,一隊騎兵,大約有十幾個人的樣子,也順流巡邏而來。我心裡說聲:“危險,差點兒讓人家堵個正著!”為了避免正面接觸,盤問起來麻煩,我拐了個彎兒,向遠離河岸的方向走去。
邊境巡邏兵只管國境線,對國境之內形跡並不可疑的村民往來,根本就不注意。騎兵是從邊防哨所來的,屬於例行巡邏,速度很快,轉眼間就不見蹤影了。巡邏兵剛過去,這時候正是例行巡邏的真空時刻,當然是涉渡的最佳時間。我立刻收起小陽傘,返身快步往河岸奔去。
到了河邊,上下一看,依然一個人也沒有。我高興得心裡狂跳起來,喊了一聲:“天助我也!”顧不得脫衣服卷褲腿兒,也不問河水深淺,就嘩嘩地向對岸淌去。
我知道,第一,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