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雞稱過重量之後,兩位雞主各自從兜兒裡取出一把鬥雞專用的刀子來,交裁判員檢查過,證明確實合乎鬥雞規則,這才各自把小刀綁在公雞的右腳上。──給雞增加武裝,這也是泰國鬥雞的特點之一。
一切準備妥當,一聲鑼響,鬥雞開始。兩位雞主抱著各自的雞向對方走去,邊走邊擰它的屁股,猛拔它的羽毛,還抱著它上下晃動,總之是想一切辦法去撩撥它,激怒它。等到兩人走近了,兩隻公雞也已經被激怒到了頂點,目露兇光,惡狠狠地向對方盯視著,並且急於要從主人手中掙脫下來,好向對方撲去,似乎剛才的一番激怒, 並非出於主人而是出於對方似的。
兩名“鬥士”被放到了地上。它們不像拳擊或摔跤那樣先在場子中間迂迴盤旋一番,伺機出擊,而是立刻向對方猛撲過去,用喙啄,用爪子抓,用綁在腳上的小鋼刀刺或割。兩隻雞像中了邪似的,扭成了一團。究竟誰勝誰負,一者要看雞的性格和體力,二者就要看主人是否“訓導有方”了。
場上的觀眾,也因目的不同而表現得神色各異。像吳永剛那樣,還是第一次開眼界的,看的是戰鬥,看的是新鮮,當然是全神貫注,目不轉瞬地緊盯著看,唯恐漏過一個細節而看不明白。對昭維這樣的陪客來說,因為見得多了,見怪不怪,除了在關鍵時刻對客人略作說明之外,神情淡漠,一切都無所謂。而對於賭徒們來說,等待的是戰鬥的最後結局,而鬥雞的勝負,往往與前面的幾個回合關係並不太大。經常有這樣的情況:一隻雞眼看著就要鬥敗了,忽然抖擻精神,迭出奇招,一下子轉敗為勝。因此老於此道的,對前面的幾場戰鬥並不太關注。他們有的在互相交談,有的在吃著香蕉幹,嚼著椰漿餅,只是偶而瞥一眼場上那兩隻同一種類、同一性別的蠢雞,正在為別人的利益而捨生忘死地浴血拼殺。
吳永剛看著看著,眼前的場面忽然像電影鏡頭似的疊印、淡進,眼前正在拼鬥的不再是兩隻公雞,而是“文化大革命”期間參加武鬥的兩派,他們被別有用心的人挑逗起來,為他人的利益而捨生忘死地拼殺;而那些事端的挑動者,則有如這兩隻雞的主人,有如押注的賭徒,眼看著同類在互相殘殺卻無動於衷,他們所關心的,只是自己的得失。
開頭的時候,那隻威武顯赫的金雞逞一時之勇,連連發起攻擊,似乎有必勝的決心。烏雞則連連退讓,很少反擊。金雞在取得小勝之後,就目空一切,躊躇滿志起來,終於被烏雞摸準了進攻方式和要害所在,被啄得遍體鱗傷,被割得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流血,最後力竭倒地,奄奄一息,戰局也就轉勝為敗了。──不過烏雞雖然鬥勝,也是“慘勝”,看它那步履艱難、搖搖欲倒的樣子,傷勢也很不輕的了。
戰鬥一分勝負,兩隻雞的主人同時衝進賽場。烏雞的主人用一塊紅色的棉布把得勝的“英雄”包了起來。經過治療休養以後,它當然還要再上前線的,直到它也像金雞一樣被強敵鬥敗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為止。金雞的主人不但自己輸了五百銖,害得所有押它的賭徒們輸了許多錢,心中自然很不高興。他走到金雞的面前,彎腰一看,可能是他的這隻雞傷勢實在太重了,也許因為他太恨這隻雞不為他爭氣了,總之是誰也沒想到──至少是吳永剛絕沒想到:他不是用紅布把這隻戰敗了的“英雄”包回去精心治療,以利再戰,而是提起右腳,用全身的力氣狠狠地踩在它的脖子上。烏雞的翅膀最後扇動了一下,又瞪著眼睛最後看了它的主人一眼,終於無可奈何地哀鳴一聲,氣絕身死,而且是“死不瞑目”。
此情此景,與“文化大革命”期間參加武鬥打敗一方的下場,又有什麼不同呢?
那些招賭者又像瘋子一樣從入口處湧進了賽場。輸了的,大把大把鈔票賠了出去;贏了的,大把大把鈔票收了進來。賭博就和作戰一樣,有贏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