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戲臺上光影交錯,咿咿呀呀。
偌大的動靜讓大澤掀起漣漪,幾隻眼睛浮出水面,目不轉睛。
梁渠扶住椅把坐直身子,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鄉民們吃著瓜豆擠在船頭上傻樂,注意力全在戲臺上,沒人關心他。
倒也是,梁渠好歹上過快一年書院,他聽不懂,普通百姓便聽得懂?
他們一樣看不懂。
尤其是新戲。
道理跟許多人聽偶像釋出新歌曲一樣,不看歌詞,頭兩遍大部分人都聽不出來歌詞講個什麼,只能感受到裡頭的情緒。
那麼多人,主要是來看個熱鬧,新奇,壓根不知道戲臺上的原型隔臺下坐著。
且陳兆安好似為了給他“驚喜”,應當是特地讓戲班主把交代故事情節和背景的副末開場給挪走,迷惑度更上一層樓。
倒是左右的唐館主等人時不時把目光瞥向梁渠,看出了點門道,嘴角似笑非笑。
還好,保住了一點臉面。
梁渠以手掩臉,又癱靠在椅背上。
太尷尬了。
為什麼當時他說了什麼話都能還原出來?
哪裡來的無形史官?
“陳里老……”
陳兆安側過身來。
梁渠重坐起來,組織一番措辭。
“為何這戲目,連我當時說了什麼話都能演出來,陳里老是從何處聽來的。”
梁渠不是沒和別人說過和鯨幫的事,但從沒那麼詳細講過,更不可能把自己當時說過什麼話都複述出來。
陳兆安哪裡來的訊息渠道?
“這可和我可沒關係,這戲都不是我排的。”
陳兆安手腕搭在柺杖上,連連擺手。
“不是您老?”
“不是,這戲的戲班主啊,叫錢廷直,原來是豐埠縣人,帶小歌班的,在豐埠縣一片頗具聲名,結果八年前豐埠縣來了個肚包天杜縣令,梁大人應當熟悉。”
梁渠點點頭。
杜文長嘛。
戲精一個,有個外號叫肚包天,一點沒錯。
“那肚包天滿腦肥腸,偏偏好弄風雅,尤愛聽戲,編戲,若只是這些也就罷,關鍵肚包天還喜歡玩戲。”
“玩戲?”
見梁渠不解,陳兆安壓低聲音解釋。
“玩戲子!這錢班主帶的是小歌班,優伶都是女子,自然被肚包天覬覦。”
梁渠掃一眼臺上的女孩子,不免點頭。
小歌班他知道,因為師孃蠻愛聽,為此他有過一點了解。
這東西算是江淮一帶最常見的戲曲種類。
據說起初,小歌班裡頭全是男優伶,後來有位大家受帝都劇“髦兒班”的啟發,想在戲班中培養一批女優伶。
那時候,“男班”與“女班”尚且並存,相互競爭,但由於“女班”中的演員,相貌俊美,颱風幽雅,深受眾人喜愛。
久而久之,“男班”的演出狀況越來越差,逐步衰落,漸漸淘汰,由“女班”取而代之,一統天下。
自那以後,小歌班裡頭全部都是女優伶,成了一種特色。
所以現在水臺上扮演梁渠,劉節兄弟的皆是女子。
肌膚像是沁紅的軟玉,眉宇更用墨筆勾勒以加深輪廓,腰肢細長,身姿挺拔。
一舉一動間,英氣薄發,像朵盛開的黃金菊,時引眾人喝彩。
作優伶首先得模樣端正,清一色的漂亮女孩,扮男裝更顯英氣,別說杜文長,正常男人都會喜歡,不無奇怪。
“然後呢?”
“一次兩次也就罷,可那肚包天色中餓鬼一個,哪有個夠?時間一長,班底都要被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