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暗鬆了口氣。
不管怎樣,他現在想的,卻是現在的我,不敢,也不想要的。
他停頓了一陣,苦笑一聲,緩緩道:“青瑤,你這樣,是要將我陷於不仁不義的境地嗎?”
“六叔何出此言?”我低聲道。
“你是衛家軍的當家大嫂,弟兄們一直敬你信你。杜鳳不才,幸得大嫂信任,才會將許多事情交給我處理。可就因為這樣,軍中已有人對我心生不滿,說我獨攬大權、越位逆上。你若就這麼走了,別人會怎麼看我?豈不是更會讓人將我說成是‘謀權篡位’之人?”他眉頭微蹙,眸中的炙熱,悄然褪盡。
我默然不語,因為這樣的流言,我也隱約聽說過。
他拿起案几上的少將軍印,低嘆一聲,輕輕地握住我的手,再輕輕地,將印章放在我的手心。
“青瑤,現在局勢未明,正是需要穩定人心的時候,你就是衛家軍的一面大旗。你若走了,別人定會說是我逼走了你和早早,這讓我情何以堪?況且,衛家軍樹敵良多,你走到哪裡,只怕都不安全。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早早考慮。”
我默然半響,只得點頭,輕聲道:“是我欠考慮了。”
“青瑤。”他柔聲道:“別再想走的事情,留下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時機成熟了,我一定幫你向羅婉討一個公道。”
他看著我,目光又逐漸熱烈起來,我怕他會再說出什麼我應付不了的話,便連忙道:“好,我不走了。那六叔你早些歇著。”說罷,急急轉身,拉開房門。
他沒有阻攔我,撲面而來的夜風讓我長長地鬆了口氣。
但我似乎聽見,他在門後,極輕地嘆息。
這夜,似有笛音幽幽響起,可當我傾耳細聽,卻又似乎只有靜寂的風,在拂過庭院。
我擁被而坐,思緒如麻。
還沒等我想好萬全之策,第二日一早,一匹快馬奔進了洛郡,也帶來了驚天動地的訊息。
熹河之南,我的故土上,陳和尚終於徹底擊敗了竇光明,於正月初八,正式封王,定國號為鄭。
稱王的第一天,陳和尚便命其左相趙之初起草了一份華麗的詔書,發往熹河以北的衛家軍、永嘉軍及飛龍軍,命三部在三個月內投誠,歸順鄭國。
否則便要以三十萬大軍,越河北上,橫掃千里!
詔書發出的同時,陳和尚的左右驃騎大將軍,也各率八萬人馬,兵分兩路,屯於熹河南岸。
千餘艘戰船,載滿了士兵與戰馬,只待陳和尚一聲令下,便要攻過熹河,鐵蹄踏上熹北平原的那日,便將血流千里、屍橫遍野。
不久,永嘉軍那邊,也傳來了江太公稱王的訊息。
永王,定都永嘉,年號太和。永嘉軍將領,悉數封官進爵。
也是,既然決定與陳和尚爭鼎天下,總得給點甜頭,才能讓萬千將士戮力效命。“廣積糧,緩稱王”的階段已經過去,現在的江太公,疆土日益擴張,野心也日益膨脹。
只有自己也稱王,才能在氣勢和名份上,與陳和尚分庭抗禮。
不過江太公雖然野心勃勃,到底頭腦還沒糊塗,他知道單憑永嘉軍,無法抵住陳和尚的大軍,於是,一紙請求合作的信函,送來了洛郡。
緊接著,龍城那邊,也傳來了藺不屈稱王的訊息,益王,定都龍城,年號延勝。益王的合作文書,也送到了洛郡。
只剩下衛家軍,還沒有稱王拜相。
狐狸房中的燈,整夜亮著。
各地官員、各營將領的摺子如雪片般遞上,狐狸卻將這些摺子都壓了下來,我自然沒能看到,在那些摺子上,究竟寫了些什麼。
我知道他在猶豫什麼,可他短暫沉默所引發的後果,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