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師第一時間揭開畫紙、拿絹帕補救,既從臉部暈開,再補也無濟於事。
姚少監還當畫師手誤,出言怪責,那畫師直呼冤枉:“小人筆都不在手中,畫碟置在右下側,根本沾染不到啊。”
姚少監疑惑抬頭看天,萬里無雲不見有雨,問:“有沒有人見著這畫是怎麼溼的?”
眾人皆搖頭。
姜滿月道:“我看到從花池之中,有一小簇水花濺上來,不會是什麼不祥之物吧?”
閨秀們聞言,面露些許驚慌之色。
姚少監倒沒被這說法帶跑。
只看各畫師與姑娘們間距幾步遠,除了姜滿月也無人臨近過,她今日直袖寬鬆,要說袖裡另有乾坤趁人不備下了手腳,也未嘗沒有可能。
柳扶微亦將眸光落到姜滿月身上——這位大小姐莫不是嫌“素有胃疾”不夠猛,還得再加點“不祥”的料?
一瞬之間產生了某種厭煩的情緒,想著她非要不依不饒,可別怪自己不客氣。
這時,姚少監上前來問:“你若胃疾不厲害,能否再堅持片刻,讓畫師為你再畫一幅?這畫是都要給太孫殿下過目的,不可含糊啊。”
柳扶微多站一會兒都嫌吃力,再聽是給司照看的,愈發氣悶,尚未發作,忽爾餘光瞥見一抹灰橙的巨影自蓮花池面掠過。
她一怔,只見那道影子恣意晃盪,池面上不見半點漣漪。
柳扶微指著池子,問身後的姚少監:“你們……有否看到這底下有東西遊過去?”
姚少監:“沒呀。”
其他人也說沒有,柳扶微再一回頭,那影子倏忽間又消失無蹤。
池邊一絲風也沒有,她只覺得自己心底有一根筋不斷地在跳動,體膚是愈發畏寒,恐怕是真病了,即道:“非我不願意留下,實在是難以為繼,這畫像且明日再補吧。”
走出兩步,又道:“說不定一會兒真會下雨,要不要考慮換個地兒?可別誤了其他姐妹的時辰。”
話畢,也不等人回應,轉身而去。
姚少監覺得有理,先讓眾姑娘們挪至簷下繼續作畫,又拾起那張暈開的畫,對畫師道:“你且憑著方才的印象,再描一張吧。”
左殊同為城郊的一樁命案忙活了兩日,回大理寺時,才聽同僚們說及“公主伴讀”,聖人慾為太孫選妃云云。
起先並沒放在心上,只提醒勿要妄議朝政。
他心裡仍記著昨日柳扶微的話,猶豫著今日放衙後要否去柳府一趟。
直到言知行道:“夢仙案尚未結案,幾家小姐人都入了宮,她們家中應當也不願讓外人知道……”
話未說完,左殊同截斷他的話頭:“何謂‘都入了宮’?”
策馬揚鞭趕至柳府時,夕陽染紅了西邊的天。
他向來守禮,今日破天荒地越過會客廳,見到柳常安連禮都忘了施,直問:“柳叔,扶微她……也進宮去了?”
自左殊同將柳扶微帶回長安後,柳常安幾乎將他視作內侄,不禁將心中顧慮擔憂一一道出:“她自小母親不在身邊,我不予過多管束,縱得她一身難馴的倔強脾性……平日在宮外胡鬧倒也罷了,真入了宮,哎,我既怕她受人欺辱,又恐她不知輕重惹出事端……”
左殊同靜默良久,道:“柳叔莫要過慮,扶微只是看著不羈,向來是有分寸的……”
柳常安嘆了一聲:“太子與祁王黨爭膠著多年,東宮雙儲風波也從未停歇,聖人在此時將群臣之女招入宮中,一是為太孫選妃,二來也有藉機試探風口之意。哎,無論聖心最終如何定奪,這朝中……恐怕多的是人不願太孫順利成婚。”
柳常安在御史臺,對朝中局勢也看得明晰,心中仍有許多不確定性:“我已失去過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