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她自己,穿過長長的走廊;一扇一扇地推開老式的舊門,又一扇扇地關上。
每一扇門裡;都是空的,什麼都沒有。
但她卻一次次地,從長廊那一頭開始,開門,關門……等所有的門都被開過一遍,她又走到開始的地方,週而復始。
……她在幹什麼,她想找什麼?
……我在幹什麼,我想找什麼?
恍恍惚惚聽見有人在身後呼喚,而她頭頂上,紫陽花開始下雨,一滴一滴細小的水珠從紫色或粉色的花心裡,流下來,落在她腳下,逐漸形成小小的水潭。
呼喚聲越來越大,她驀然回頭。
那是樂世微……樂世微?
不,那不該是樂世微,樂世微絕對不會有這樣清風霽月的姿態,也不會有,那遠處高山上,皚皚白雪一般的風流寫意。
樂世微站在她面前,隱隱綽綽的,籠在朦朦朧朧的光暈中,不真切得,彷彿風一吹就要消失。
他微微地笑了:
“在這一切看似無序的表象下,藏著嚴酷的規則……”
他聲音低沉,像琴絃緩慢地拉扯出的音調,莫名熟悉:
“如果你遇到,那麼,記得——永遠不要去觸碰它。”
……
她從夢裡醒來,只有門縫裡還微微透著光,窗簾外,天已經黑了。
她睜著眼睛,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郝德森太太貼了玫瑰花的牆紙。
於是,黑暗中的牆壁上,暗紅色的花半開半合,花萼扭向一邊,那是細長而妖嬈的眼角,一朵朵花,就像一隻只紅色的眼睛。
——不對,這個夢不對。
她思維逐漸清晰,卻覺得,自己還在庭院中深深的霧氣裡。
夢裡,她站在爺爺的書房門口,自己看著自己推開長廊邊那些房間。
——為什麼,她會自己看見自己?
在她真實的家裡 ,那個位置,與庭院隔著一座小樓,從她站的地方,應該根本看不見那條長廊。
而在夢裡,那座小樓,整個的不見了,只剩下一棵人高的紫陽花,在不知春天還是冬天的季節裡,熱烈地開放。
……不過是夢罷了。
她搖了搖頭,把那種詭異的感覺甩開,從床上爬下來,赤著腳,推開房間的門。
門外,明亮的燈光下,夏洛克正蜷縮在扶手椅上,把一些細小的零部件,重新組裝在一部黑色的手機上。
他手指太過靈巧,路德維希甚至看不清,它們是怎麼動的。
房間裡飄蕩著烤麵包和奶油陳掉的甜香,應該是郝德森太太下午新研究出的甜品,送上來,正好讓夏洛克挑剔的嘴巴幫她品鑑。
“十一個小時零三十七分鐘。”
他聽見開門的響動,頭也沒抬:
“減去你每天睡覺之前和醒來之後,在床上磨蹭時間的算術平均數,和淺睡眠時間,剩下的深睡眠時間至少有八個半小時,這不符合你平時的睡眠習慣……”
他抬起頭,眉頭皺起:“你做噩夢了嗎?”
路德維希美譽回答,揉了揉太陽穴,聲音還是飄忽的:“你吃飯了嗎?”
聽到熟悉的,夏洛克式的分析,她才終於,徹底地從那個溼淋淋的,開滿大朵紫陽花的詭異夢境裡,清醒過來。
但是,為什麼覺得頭更疼了……
好吧,她完全不想知道,夏洛克是如何得出她“每天睡覺之前和醒來之後,在床上磨蹭時間的算術平均數”的。
身為一個福爾摩斯的室友,她已經做好了全天二十四小時被夏洛克統計分析的心理準備。
夏洛克對吃飯的問題不以為然,卻反常地對她的噩夢十分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