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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輿行出天牢很遠,見那漢王都沒追來,冢宰這才抬袖拭了把汗,嘆今晚總算是逃過一劫,示意秦將軍將那燕六從坐榻下挪出……
先前並未細看,此時才發現那四肢都已捲曲,血仍還順著指間不斷外滲,其壯甚慘,冢宰暗暗揪心,習武之人手筋腳筋皆被挑斷,該如何承受已是廢人的事實啊……
回到獨孤府時,遠遠便見乳孃裴氏立在側門簷下翹首等待,發上竟是雨珠,想是等了整宿,見車輿駛近,拍著心口迎了上來,道“你們倆總算是回來了,讓我擔心得就快斷氣了!”
可看見那裹著羊毛毯被秦蕪雨背下來的人時,卻是驚沉了臉色兒,不待冢宰開口,忙是奔去放雜物的偏僻小側院,拾掇出一間偏房,將燕六安置妥當……
燕六有裴氏照顧,秦蕪雨放下心來,步出小側院時,望東方已露出一隙魚肚白,時辰不早,忙去膳房取了洗面的熱水,好催冢宰洗漱更衣,莫遲了早朝……
房門虛掩,見那嬌小的人兒,衣袍未脫的陷在那蓬鬆的軟衾中,正吐著氣兒睡得正香,玉雪的臉龐睡得粉嫩微紅,微翹小嘴的甜睡神情亦如幼時那般乖巧稚嫩……
秦將軍笑了一笑,大聲喚道“不早了,別遲了早朝!”,
可喚了好幾聲,那人兒才迷迷糊糊的哼道“本冢宰……就說病了……告假……”,說著還打了個滾兒,竟呼著鼻氣兒,眼看就要打酣睡死過去……
這樣睡過去,不到日上三竿,怕是不會罷休了。秦將軍只能鐵了心腸將她拽起,絞了溼帕給她擦臉,又碎叨道“不能偷懶!昨夜那事那麼大動靜,你若不上朝,難免會覺你做賊心虛,又橫生枝節!”
冢宰睏意連連的感嘆著春光終需負,無日可好眠啊,想著上朝又要撞見那瘟神,許久未使的小脾氣也一個勁的上衝,便索性倒回了軟榻,四仰八叉的蹬了蹬細腿兒,“本冢宰只想做個木匠啊!不去!就是不去!”……
秦將軍搖了搖頭,這消停了許久的小性子怎麼又死灰復燃了?可想著昨晚的確疲累,眼下倒是得哄上一鬨,笑道“若聽話去上朝,今日就不逼你看卷宗、讀兵書了!我們去瓦肆聽說書,看大戲,可好啊?”
這計果然有效,剛一說完,冢宰已笑嘻嘻的睜了眼,從榻上爬了起來,老老實實的捧水洗臉,頂著一臉水漬的興奮道“嗯,我聽官衙裡那些小吏說那裡剛出了新的戲本子呢,可好看了……還來了傀儡戲,雜劇的班子……”
“好!好!我們去看!”,秦將軍隨口笑哄著,取了幹帕替她將臉上水漬擦乾,讓她在妝臺前坐好,倒了些她平時用的香花頭油在掌心,替她抹在長髮上,用梳篦輕輕梳順,熟絡的替她挽了男子的高髻,以那枚玉笄別好,端視鏡中便已是容色絕世的獨孤四公子了。
秦將軍頗為滿意的一笑,道“梳男子髮髻,我比裴姨都要拿手吧?”
卻見她嘻皮笑臉的瞅著鏡中的自己做著鬼臉,道“如此說來,哪個男子娶了你,真是福份啊!”
秦將軍哭笑不得,不過,昨日跟這傢伙斷袖分桃的名兒,倒是坐實了。也罷,反正自己也沒有娶妻的打算,如此不也少了許多麻煩。從衣櫥捧出疊的端整的朝服讓她去裡間換上……
回頭見乳孃端著剛出鍋的甜粥趕了進來,忙從乳孃手中接過,用白瓷小碗盛了,還舀了些細碎的堅果粒浮在粥面上,便擱在視窗晾著,待她換好衣袍,姑摸著冷熱也剛好可以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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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孃留意著秦將軍這般仔細的舉動,心下盤算著,眼下這局面,不知小姐要冒充四公子到何年何月?難道就由得大好年華白白老去麼?
秦蕪雨雖說碎叨嚴厲了些,但照顧小姐著實真心細緻,小姐若能悄悄嫁了他,不但不姑負年華,也免得將來孤獨終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