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柒輕笑一聲,狀似不經意地把玩著手裡的白玉鎮紙。
鎮紙質地極好,玉質細膩、觸手生溫,正是北境獨產的天材地寶,用來砸人實在可惜。
「首輔大人非我,安知我不得凱旋?」陸柒輕聲道。
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在這方白玉鎮紙和一眾文臣之間來回逡巡,眼神雖很平和,在眾人看來,卻似是隱晦嘲諷。
首輔脊背一僵,但旋即便道:「行軍打仗與單槍匹馬到底不同,將軍便是天賦異稟,也不可以尋常兵士性命為兒戲。將軍並無領兵經驗,而天界卻是能人頗多,如今天界戰神雖已不在——」
他話未說完,寧霽玉猛然站起,衣袂隨他起身的動作一陣翻飛,掀起滔天氣流,幾欲將人翻倒在地。
「閉嘴!自己技不如人,便休要提天界戰神之名,更不可以他為藉口!」
陸柒眼睛微眯。
自他來到冥界之日起,這位冥主大人,便從未露出過這等氣惱的神色便是方才為了搞定這些主和派的老古董,也不過是浮於表面的大發雷霆。
但首輔一提到「天界戰神」四字,寧霽玉竟就有這般大的反應。
天界戰神又是誰,難不成與冥主還是舊識麼?
陸柒將這一疑問暫且按捺,決定日後去藏書閣尋找答案。
身後的人原本已經平息下去的信香氣息,如今又隱隱暴動。
陸柒輕咳一聲以示提醒,寧霽玉登時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但面上的神色卻不曾和緩下來,而是冷哼一聲道:「秦大人,孤再說最後一次,大人沒有本事,不代表他人也沒有本事。」
他這話的意思,莫不是答應了自己的請求?
對方的態度轉變得實在太快,陸柒不動聲色地向寧霽玉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面色愈發蒼白,眼底卻逐漸氤氳起一抹艷麗水色。
窗外晦暗不明的日光灑在他眼角眉梢,顯得很是羸弱。
寧霽玉頭腦一陣眩暈,勉強在桌案上虛浮一把才站得穩當。
心緒激動之下,他並未發現下頭站著的首輔在這時忽而抬頭看了他一眼。
陸柒瞳孔猛然一縮。
……不能叫他發現異常!
「秦大人可還有異議?」陸柒冷笑一聲,將場上眾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而寧霽玉也藉此機會重新坐好,勉強斂去了周身不安的氣息。
首輔疑惑而古怪地又看了他一眼,卻見冥主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指節在桌面上輕叩,似乎昭示著主人的不耐煩。
「老臣還請陛下三思——」
「不必三思了,」寧霽玉此時已經收拾好了自己,慢條斯理道,「孤意已決。」
場上眾臣皆抬起頭來望向寧霽玉。
「眾臣聽令,」寧霽玉拾起一塊紅木令牌,重重摔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悶響,「著禁衛軍統領陸柒為鎮北大將軍,即日起,領兵前往北境抗擊大敵。」
書房內所有人,同時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其中也包括陸柒。
他今日前來書房,一是因著阿元所說「冥主暴怒」,二則是藉口領兵打探訊息,不曾想過寧霽玉竟當真肯放權給他。畢竟,他才剛來冥府不久,即便寧霽玉信重於他,他到底也不過令一個「陸將軍」的替身,不是真正的陸將軍。
更何況,自己還有「妄圖逃跑」的前科。
雖然他的確計劃,在此戰過後找機會逃走,但也沒想到,此事竟如此順利。
眾人似乎都呆了一下,寧霽玉蹙眉道:「爾等可有異議?」
連續伏案批閱公文已久,又撐著陪這幫人鬧騰了一陣,饒是他法力高深,此刻也不由很是疲憊,幾乎到了強弩之末的地步,一貫挺直的脊背也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