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只覺得心神的損耗令身體隱隱疲憊,不過也正在逐漸恢復過來,可以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臟在胸腔裡沉穩的跳動聲,覺得很虛弱,這並不是身體上的虛弱,而是在極致的精神損耗之後,剩下的那種又空虛又茫然的虛弱之感,若隱若現,一時間師映川緩緩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張俊美妖異的面孔出現在視線當中,紀妖師的表情不是很好,那是一種說不上來到底是不耐煩還是擔心的神色,師映川看到男人這個樣子,雖然整個人還是覺得哪裡不太舒服,卻還是不禁嘴角微扯——不管怎麼說,這個男人還是關心他的,哪怕兩人之間的父子關係因為種種原因而相當微妙,但終究也還是關心的……這個結論令師映川覺得放鬆了很多,而在這個時候,一個重重的巴掌也隨之拍到了師映川的腦袋上,紀妖師罵道:“你笑個屁!還有心思笑?”
嘴裡罵著,男人的手卻還是按在了青年的胸口,放出一縷真氣探入,去檢視青年體內的狀況,師映川微笑不語,也不阻止對方,任憑查探,這時他環視四周,發現自己正躺在平時休息用的床上,殿中不僅僅只有自己和男人兩個人,還有大批的宮女太監都屏聲肅立,大氣不敢出一聲,見到師映川醒了,眾人臉上那高度緊張的樣子才明顯放鬆了下來,變得輕鬆許多。
很快,紀妖師收回手掌,顯然是沒發現什麼異樣,他叫一個宮人去倒了茶拿過來,然後動作有點粗魯地將師映川摟起半坐著,把杯子接過來就往青年嘴裡灌,道:“剛才突然就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怎麼回事?我看你壯得像頭牛犢子,可不像有病的模樣。”
紀妖師一向嘴損,師映川也不以為意,他似乎是苦笑了一下,搖搖頭道:“沒事……”紀妖師見他明顯不想說,倒也沒深究下去,這時就聽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有人道:“……國師現在如何了?”轉眼間一個身穿玄黑朝服的男子便匆匆進來,周圍的人頓時跪了一地,正是剛下朝趕來的晏勾辰。
晏勾辰穿著繁複的華貴朝服,快步來到床前,他見被紀妖師扶在胸前的師映川是醒著的,而且氣色看起來與平時也並沒有什麼兩樣,這才算略略放下心來,當下便向紀妖師行了個晚輩禮,溫和道:“原來是紀山主玉趾駕臨,當真是蓬蓽生輝。”紀妖師嗤了一聲,他當然知道晏勾辰與師映川的關係,也懶得留下來看兩個人你儂我儂的場景,便轉臉對師映川道:“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有事,既然如此,我這就走了。”
師映川一扯對方的衣袖,含笑道:“父親何必這般來去匆匆,難得我們父子相聚,不如在這裡住幾天,父親也可以和傾涯多親近親近。”紀妖師聽了,就有些意動,說實在的,他雖然性情有些古怪放誕,但難道就真的不在意親情麼,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孫子,都是血脈相連的,尤其是才見過只有幾個月大的小孫兒一面,自然喜愛,願意多看看,多抱抱,這麼一來,紀妖師也就順水推舟,答應在搖光城逗留一陣子。
大周鐵騎從西涼擄掠而來的女人們很快就被陸續安置下來,也有一部分流入其他城市,於是近期這些地方的青樓生意簡直火爆無比,比平時好了幾倍,身家豐厚的豪客們揮金如土,大把的金銀撒出去,這其間拌和著多少西涼女子的眼淚,背後又有多少悽慘故事,不得而知。
正值午後,天光明媚,一座觀潮亭中坐了兩個人,此處正值一年一度的大潮期,聚集來此的看潮人絡繹不絕,可以算得上是人聲鼎沸,一些方便觀潮的樓臺亭榭上往往人頭攢動,黑壓壓的一片,唯有這座觀潮亭內卻只有兩個人,周圍也是空蕩蕩的,紀妖師一頭黑色長髮隨意的披散著,一綹纏繞著細碎寶石的黑髮垂在胸前,神態微微慵懶,他容貌俊美之極,卻偏偏沒有半點陰柔之感,手裡拎著一隻酒罈,而在他身旁,師映川身穿血紅的長袍,臉上帶著近乎柔和的微笑,他雙眼如同兩顆晶瑩的紅寶石,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