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寧天諭的語氣忽然有些不易察覺的輕顫:“……只是一想到他已經死了,甚至連屍首也被我吃掉,我心中就有說不上來的滋味……蓮生,蓮生,縱使還能再與甦醒過來的他相見,我也知道那已永遠都不會是當年那個一模一樣的人了,白衣玉立,笑若蓮開,永遠都不會再有……”
此時此刻,寧天諭的思緒卻是徐徐回溯到了千年之前,那時的時光多麼美好,他遇見了白衣如雪的他,然而或許是因為太過美好,令人沉醉,心中竟是記不起那一日的許多細節了,只記得飛花如雨中,那人的面容平靜而純澈,縱使時光荏苒,卻依然宛如昨日,是心中最美的一張臉,其實不是沒有見過更美的人,可是那種令人怦然心動的感覺卻是任何美色都不能替代,哪怕是世間公認的美麗的極致,怯顏美人,也是不能,若是可以再得那回眸一笑,即便跨遍千山萬水,也是值得。寧天諭如同夢囈一般,低低說著:“或許一開始我與他就並無多少緣分,一切都是強求而來……也許有些人註定會讓你千年萬年都一直忘不了,即使時間太久漸漸忘了他的樣子,忘了他的聲音,甚至忘了關於他的很多東西,然而每當想起他時,心裡那種感覺,卻是無論如何也永遠都不會改變的,想忘都不能忘……”
這是師映川第一次見到寧天諭如此軟弱神傷,疲倦到不能自制,一時間師映川不知怎的,彷彿與寧天諭心神相通,只覺得控制不住地心痛難過,值此之際,忽聽有人依稀道:“阿諭……”語氣模糊中透著淡淡溫柔,那樣熟悉,又分明那樣陌生,師映川猛地心頭一跳,下意識回過頭去,只見連江樓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正在看過來,剛才的那一聲低喚,彷彿只是錯覺,連江樓半倚著床頭,靜靜看著他,目光之中是清澈的,也是近乎纏綿的,師映川收拾心情,換上一點薄薄的笑容,道:“……你剛剛喚我什麼?”連江樓只是靜靜看他,道:“我自然喚你橫笛。”聽到這個回答,師映川有片刻的些微恍惚,這時連江樓已披衣而起,走過來將手放在他肩頭:“你氣色很好。”師映川照一照鏡子,發現確實雙頰微暈,眉眼含春,便說道:“過著這樣養尊處優的日子,生活悠閒,錦衣玉食,沒有什麼可操心的事,自然氣色好了。”
師映川說著,放下梳子,回頭看向連江樓:“我雖在宮內深居簡出,卻也知道最近的局勢並不樂觀,不過想必你也有點清楚我當初的感受了罷,被人防備著,警惕著……”師映川臉上似笑非笑,用髮帶將長髮扎住,起身去屏風後換了衣裳,待他出來時,連江樓已離開了,大概又是去練功,師映川便去床上坐了,開始運轉《血嬰經》,過得一時,外面有人輕聲道:“……父親睡了麼?”師映川睜開眼,說著:“沒有,你進來罷。”就下床想要穿鞋,這時季平琰進來,見狀忙上前蹲下,拿起鞋子替師映川穿了,不讓他自己彎腰,以防壓迫到肚子,師映川見長子年紀輕輕卻很是孝順體貼,臉上就有了點笑容,道:“怎麼沒帶涯兒一起來?”季平琰說道:“二弟午睡未醒,就沒有帶上他。”師映川活動了一下肩膀,隨意道:“天熱,多歇著也好,省得他在外面瘋玩,若是受了暑氣倒不好了。”
父子兩人閒話家常幾句,末了,季平琰忽然面露踟躇之色,從袖中取出一樣東西:“伯父讓我給父親……帶了封信。”師映川眼皮微微一跳,就從季平琰手裡取了那封信,他拆開信封,匆匆看了信上的內容,縱然心緒就此變化萬端,看完之後卻還是不動聲色,只道:“好了,我知道了。”轉頭對季平琰道:“他現在是在山門外?那你現在就去帶他到觀海亭那裡罷。”
天色漸漸暗下來,觀海亭名為觀‘海’,事實上觀的乃是雲海,坐落在崖間,周圍景色清幽動人,師映川到的時候,遠遠只見亭內一個修長的身影正負手而立,不知為何,師映川不由得就放輕了腳步,待他再走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