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很久,屏風後終於響起了水聲。
柳曼槐長長出了一口氣,突然想起歐陽英睿進去的時候連衣衫都沒有拿。她起身拉開兩人共用的衣櫥,看著彼此相間而掛的衣衫,清淺一笑,替歐陽英睿取了一套軟綢中衣,繞到了屏風後。
“你的衣衫放在這裡。”柳曼槐說著,將中衣放在木桶旁的小木凳上。
歐陽英睿身子一僵,沒有說話,低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柳曼槐抬眼看了看半坐在木桶中的歐陽英睿,又上前一步,“要我幫你麼?”
歐陽英睿身子一顫,還是沒有說話。
“喝了酒,不能泡太久。要我幫你擦擦背麼?”柳曼槐也沒有繼續上前,只是看著他寬厚的背上不斷滴下的水珠,又問了一遍。
歐陽英睿緩慢地搖了搖頭。
柳曼槐見他確實不需要自己幫忙,好像也沒醉到太過分的程度,轉身慢慢走了出去,身後,水聲再度響起。
半個時辰之後,歐陽英睿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柳曼槐已經上了床榻,靠在床頭看著手札,蹙眉想著藥方。
歐陽英睿突然停下了腳步,看看她,隨即向著長塌走去。
“你還不睏?”柳曼槐放下手札,有些疑惑地看著歐陽英睿,總覺得他今夜有些反常。喝了酒不是應該更想睡覺麼,他這是?
“我睡長塌吧。喝了酒,怕吵到你。”歐陽英睿背對著她,腳步未停。
柳曼槐一滯,有種怪怪的感覺從心裡升起,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麼。從前他硬要拖著自己同塌,自己總是對他各種提防。如今他主動說要分開睡,自己不是應該高興麼,卻為何感覺有些不對勁?
就這一愣神的功夫,歐陽英睿已經在長塌上躺了下來,沉默地微闔了雙眼。
柳曼槐又是一愣,抱著一床薄被下了床,走上前,輕輕搭在他身上,伸手在他額頭上碰了一下,又把了把他的脈,確信他沒有生病。
歐陽英睿睜眼看著她,牽牽唇角,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睡吧,槐兒。”
柳曼槐卻突然覺得鼻子一酸,莫名其妙的覺得有些委屈,也不說話,回到床榻上,滅了火燭,躺在那裡。
一時間,屋子裡,兩個人,不遠不近的距離,忽長忽短的呼吸,偏偏讓彼此覺得多了些說不出的生疏。
歐陽英睿其實並沒有喝什麼酒,不過是不知道如何面對柳曼槐,所以拿了壺酒在水榭裡枯坐罷了。
此刻,他腦子裡只反覆響著白日無意中聽來的話,她不願意親自做喜服,說他們的大婚只是做給世人看的。在她心裡,還是自己強迫了她,對麼?
又想到那日在慈恩寺看到歐陽元青寫的那些話,想到那三年她陪歐陽元青住在山間,卻是親歷親為地照顧他,親自為他做飯,親手為他縫衣,偏偏自己一顆心巴巴地奉上,她卻不曾有這樣的舉動,連這樣的念頭都不曾有。
自己到底要如何才能將她的心捂暖?還是,她的心裡其實,從來裝的都不是自己?若不是因為那場陰差陽錯的解毒,若不是自己曾和她有過夫妻之實,若不是自己曾和她有過子嗣,她會甘願回到自己身邊麼?
嘴裡,心裡,澀澀的,心悅一個人,到如此地步,自己都不知道要何去何從。強不得,迫不得,甚至,愛不得,唯恐給了她壓力,只能苦了自己。
而那一邊,柳曼槐躺在床榻上,心裡也是說不出的滋味。
這一日,歐陽英睿都不曾在她面前出現,夜裡回來這麼晚,卻是喝了酒,古里古怪的,顯得這般生疏。
他心裡藏著什麼事,不願與自己分享?連榮華富貴都可以舍了去,連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還有什麼是不能對自己說的?
這般的冷漠疏離,於他,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