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放過了他,就像放過了一朵蓮花。
蓮花當開在池中,而非金鑾殿上。一杯淡茶觸動了阿白的記憶,他捧杯出神:“我的所見,只有他當得起御賜的‘劍膽琴心’幾個字。”
“皇帝對美人的確有幾分鑑賞能力,不輸與在下。”歐陽鬼鬼地附和。
蓮花公子不在乎天家褒賞,但他的家族在乎,王家正堂至今仍掛了聖上御筆“劍膽琴心”,他當得起這四個字,當然。
4 日日花前常病酒(12)
因著蓮花,阿白認識了歐陽,這是他在那個冬天最大的收穫:“陳年舊事都是最好的,根本不能忘。”
“最好的時光在將來。”歐陽的語氣很是柔和。闊大披風,飛揚眼神,我的少年總有種春風得意的氣度,像是未來無論給他什麼,他都能施施然地接受,並津津有味地享受——他有這種氣度。這是他令我最歡喜的所在,為此可以稍微容忍他對我的嘲弄,真的。
“好。待到將來,每天聽風、賞月,病好以後就喝酒。”阿白露齒而笑,他笑得很暖和,像個兄長。但我竟有種想哭的衝動,因他很少笑嗎?
歐陽在腦門上給了我一記:“石榴,這件事就交給你了,今冬就埋上幾壇雪水,來年釀酒,黑瓦罐、用紅綢子封口。”
他這個外行!我笑話他:“這都是坊間附庸風雅以訛傳訛了,雪水實則不大適宜釀酒,它會讓酒水過於寒冽,影響酒本身的醇香。反倒是煮茶更好些,特別是春茶,雪水清洌,正好壓住春茶的躁氣。”
阿白眼中一閃,溫言道:“你知道的都是我不知道的。”
“各有所長而已,我呀,是個廚子。歐陽沒對你說過嗎?”
阿白今晚的笑容分外多些:“他只說找著了那個女孩兒,身量很嬌小,眼睛很大膽,還說……”
歐陽截住了話頭:“雪天有什麼好的,我只愛晴朗。”
你在轉移話題,可是歐陽公子,我很想知道你會怎麼對別人說起我,在我們初識後的日子,在我們分離的日子……在我們以後不得不分開的日子。
你屬於誰的,我恰好路過,在心底引起潮起潮落。我壓下突如其來的感傷,笑笑說:“可我喜歡冬天,每到冬天,綠湖結了冰,我就把冰面鑿成一個個小洞,能夠釣到一筐鱉。熱水燒開,就是一鍋很鮮的湯,大補的,有錢人都愛來捧場,所以每到冬天我都特別高興。”
歐陽嗤一聲:“冬天有什麼好的,我獨愛春天,詩裡也說,年少春衫薄,可沒說厚重的冬衣。”
我斜他一眼:“你愛的是騎馬倚橋紅袖招吧。”
他看定我,笑得傲然:“那又怎樣,我有的是人招。”
“哦,有的是人讓我招。”我慢吞吞地答。見阿白有一陣沒吭聲了,扭過臉去看他,他雙手交握,青筋迸出,額角鬢髮都被冷汗溼透,也不知在苦忍著怎樣的病痛,我忙抬袖為他拭去額上的汗珠,“夜風太大了,我們先回屋吧。”
歐陽猛地站起身,把我推開,架起阿白:“回去躺平。”
阿白拼力壓抑劇烈的咳嗽,但壓不住,咳完了就咬著嘴唇,把自己咬成了一隻兔子,歐陽看著他,忽搖頭而笑:“都是自己人,你有什麼可藏的?”
他說,自己人。我也是嗎,我是你的自己人嗎,歐陽?
天地寂靜,月光如碎銀,四野隱有風聲,被古樸的城堡所阻隔。我跟在後頭問:“都是中了暗含塵,為何我沒有發作?還不到時候嗎?我只有箭傷在痛,但再過幾日就該好了。”
“啊,你真囉唆。”他說。
05 男兒何不帶吳鉤
我醒時是一天中最暗的時辰,舒達大俠等人應該還在趕路。除了阿白的信鴿和歐陽的雄鷹,驛站也是訊息通道之一,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