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蒼宇終於轉頭瞥了我一眼。
我滿臉微笑,遞給他一個“你也認同我的說法對吧”的表情。
他卻面無表情,目光掃了我的袍袖一眼,淡淡道,“陸姑娘,你壓著我的畫紙了。”與昨夜截然兩個人。
我愣了一下,訕訕拿開壓在桌上的手。
他像是怕我弄髒他的畫似的,將畫往阿函姐姐那處移了移,只對阿函道:“趙姑娘,可否替這幅畫題詞?”
阿函的目光凝在畫卷上思考了片刻,又展顏笑道:“恭敬不如從命。”
“請。”蒼宇身體往後退了幾步,與阿函換了個位置。
阿函沉吟著,徑自取了蒼宇手中的狼毫筆,提筆便在紙上寫了起來。
蒼宇含笑看著阿函,阿函一個字一個字地寫,他一個字一個字地看著,目光緩緩遊移,眼中毫不掩飾對阿函的欣賞,不曾分出絲毫餘地給我。
“四弦撥盡情難盡,意足無聲勝有聲。今古悲歡終了了,為誰閤眼想平生。”他輕輕將阿函的題詩唸了出來,眼中微微詫異,“字如其人,趙姑娘的書法真是漂亮極了,只是此詩與畫的意境……似乎不太合。”
阿函沒有答話,只衝蒼宇歪頭一笑,反問道:“是嗎?”
蒼宇愣了一下,目光有些渙散,神色變了幾番,良久才點頭嘆道:“趙姑娘心思果然通透。”說完定定看了阿函一眼,阿函眼中也別有一番深意,他們二人旁若無人般相視良久,又不約而同笑開。
我的心直直往下墜落,雙手捏成拳頭,努力讓自己保持表情平靜,神色如常。
我心中一直隱藏著一個可怕的念頭,這個念頭像出戏一樣,在我心上反覆排演過很多遍。風采絕倫的小姐,玉樹臨風的公子,天各一方,毫無關聯,但終有一天,金風玉露會相逢,他們彼此相識的那一刻,連上天也為這份緣擊節讚歎。我總抱著僥倖,以為對我來說這雖是夢魘,但終究是夢,沒想到,命運從來由不得人心,越是害怕的,越是容易發生,夢魘就這樣生出冰冷的肌骨,不容置疑地在我眼前鋪陳開來,告訴我什麼叫無力迴天。看他們二人的神色,我便知道,夢魘已經變為可怕的真實。
而比這更可怕的,是以為真實的卻成為了逝去的夢。
“楊公子,有些事情,就算痕跡都被抹掉了,並不能代表什麼都沒發生過,我說的可對?”我對著蒼宇說道。
他轉頭看我,眼中還帶著剛才未及消退的笑意,“你說的是什麼?跟我有關係嗎?”
“昨晚,我問你,昨晚,你那樣看我,那樣吻我,昨晚你待我那樣好,是為的什麼?”
“陸姑娘,你不記得你自己喝了多少酒嗎?我和趙姑娘將你帶回了竹樓,之後便走了。陸姑娘還請自重,昨晚你說的那個人,不是我。”
“可我沒醉,我說的是後來,在林泉居,我去找了你,我們……”
“哦,原來你沒醉,那可否告訴我,昨晚我們發生了什麼?我昨晚送你回去之後也喝了酒,發生了什麼事我全都不記得了。”
“你騙我。”
“不是我騙你。” 他說,“陸姑娘,你看不出來嗎?那些事情也許發生了,也許是你臆想出來,不管事實如何,我都不想再提。就算事情只是發生在你的想象中,而你執意要怪我,那我只能說很抱歉,算是我無意進了你的夢,是我在你的臆想中一時疏忽,一時鬼迷心竅,一時將你當成別人。”
“你在說什麼?什麼臆想?我記得很清楚,發生的事情,就是發生了,你自己心裡清楚。楊公子,你這個樣子,實在是噁心得很。”
他笑了,又那樣笑了,很讓人噁心地笑了,“好,那就當它真的發生了吧,我對你做了什麼?你是來跟我討要說法的麼?”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