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生起了一堆堆篝火,許多百姓吃了兩碗香濃的米粥,被禁止繼續進食之後望著那一車車糧食,還是有些饞涎欲滴的感覺。
扶搖子指揮著幾個人在架起的大鍋上熬煮著藥湯,蒼天垂憐,總算沒有令這支逃難大軍再生起不可控制的大瘟疫來,但是大多數軍卒百姓體質都已極差,有些人還生了這樣那樣的病來。扶搖子取來的這些藥材既是治瘟疫的,其中自然有些事益氣補虛強身健體的,這時便挑出來煮成藥湯讓大家服用。
總的看來大家氣色還好,雖說他們現在依然是衣衫襤褸,可是腹中有食,心中不慌,大多數百姓都像久旱之後怏怏大蔫的草兒忽地淋了一夜細雨,重又煥發了精神。
狗兒躺在孃親的懷裡,就著她的手,小口小口地吞嚥著那些發苦的藥湯,那可是扶搖子為她開的小灶,說是喝完了明天就能活蹦亂跳,不然這樣病怏怏的楊浩大叔一定要為她多操心,狗兒聽了才肯這般聽話的服藥,若非如此,這麼苦的藥湯她怎咽得下去。
人們三五成群地坐著,訴說著劫後餘生的喜悅,談論最多的就是楊欽差今日單騎救狗兒姑娘。這些百姓最在意的不是兩軍陣前楊浩這種行為何等英勇,而是他救的只是一個小小的百姓孩童,一個名叫狗兒,命賤如狗的小民。
堂堂欽差,為了一個小民捨生赴死,這才是他們最在意的。因為他們就是小民,自然感同身受,巴不得天下的官兒都像楊欽差一般愛民如子,於是那誇獎的話兒便也毫不吝嗇地說了出來。
馬大嫂抱著狗兒,一邊喂她吃藥,一邊繪聲繪色地向周圍的人學說著楊浩單騎衝回兩軍陣前救回狗兒的事情。狗兒躺在她懷裡,忽閃著大眼睛,聽著孃親的敘說,喝進口中的藥湯似乎也不是那麼的苦了。
程德玄抱膝坐在人叢後面,微笑著聽馬大嫂講故事。曾經衣冠楚楚,最重儀表的他此時哪裡還修什麼邊幅。他和普通的叫花子沒什麼兩樣。衣衫襤褸,蓬頭垢面,雖然不遠處就是淙淙流淌的河水,他都沒有洗一把臉。
楊浩當初離開時,本來安排了兵丁看著,限制了他的自由,形同軟禁。但是逃難隊伍兩軍陣前匆匆逃入山谷已經徹底混亂了,看守他的兵丁也被龐大的人流擠散了,直到現在還沒找到他。
眾人聽了馬大嫂的話,更是嘖嘖連聲地讚歎,程德玄隨聲附和著。眼底有一簇嫉恨的火苗悄悄在燃燒。聽著有百姓說出逃出生天之後要給楊浩做萬民傘、德政碑,程德玄忽地插口道:“若非楊欽差,咱們這數萬人都化了枯骨了,理應好好感謝楊欽差,只是我等身無長物。到了定居之地,一時怕也無錢做出萬民傘和德政碑來送與楊欽差。再說楊欽差這一路歷經艱險,一旦帶著咱們安全進入宋境,一定會去見官家,楊欽差立下這樣的大功,官家一定會加官進爵的,咱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欽差大人。依我之見,咱們在安抵宋境之後,向楊欽差磕幾個頭,道一聲萬歲,祝一聲無疆,也就是了。”
“萬歲”“萬壽無疆”一類的吉祥話兒自春秋以來至漢初,都只是吉利話兒,並不指定什麼品級的人才可用。知道漢武帝時,才成為官方對皇帝的一種專有稱呼,但是民間文化普及太差,所以口語相沿一直未改。
唐末時有些地方的百姓逢年過節彼此拜年,還以萬歲相賀。民間起名萬歲的更大有人在,以至有時在鄉間看到婦人站在門口叉著腰高喊:“萬歲,你個小兔崽子快點回家吃飯。萬歲他爹,找找你那混賬兒子去!”
就是如今這大宋,像(看不清)州,廣南等地方除夕夜放炮仗的時候,百姓們也是拍手高呼萬歲。萬歲一詞真正做到盡人皆知,稱皇帝,那是宋朝文化高度普及之後的事了。是以這些鄉民挺了絲毫不覺有異,反而拍手稱讚,盡皆贊同。
可是,過節時同鄉好友見了面,拱拱手稱一聲:“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