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至秦沒想到,自己不過粗糙地裝扮一番,這李媽媽竟真沒認出來。可見平日裡的那些招呼話,皆是虛話。
白至秦心下嘆口氣,捏著嗓子:「未走錯,是……」
李媽媽還沒聽完,便立刻換上一副喜不自勝的臉,親熱地拉起白至秦的手:「這便好,我瞧姑娘便是客,咱們進去談。家中近來是有什麼變故……」
這裡人頭攢動,白至秦怕一個不留神,便被熟人認出來,故而舉止十分扭捏。
李媽媽看了,更不生疑。
他瞧李媽媽的步伐甚是輕快,已阻止不及,又想沈蘭既已打點好,不如寂靜處更保險些。
白至秦經過這些日子的洗禮,終於認識到一個無比正確的事實——他此刻沒銀子,再拿出擺闊裝少爺那一套,是行不通的。
便跟隨著她行至一處無人的房內。
此處隔音還不大好,隔壁的動靜直往耳朵中鑽。
白至秦雖來得久,實則所住之處靜極,因而一時臉蛋撲上紅暈,頗有些不自覺的尷尬,更顯嬌羞。
李媽媽看見,更歡喜得緊,覺得定然是個還未出閣的姑娘,便關切地撫著他手:「姑娘看著柔柔弱弱,手還不小。莫緊張,我瞧你容貌身段,定是個大紅大紫的氣命。若是再爭氣些,成為這靈樂城中下一個鶯鶯,也說不準。你可知她身價多少?」
每行每業都有偶像,是激勵行業內部人員孜孜以求的目標。
說來很奇怪,他與鶯鶯,應當再熟悉不過。可她在口中被人這樣說起時,又陌生得好像從未聽過一般。
白至秦鬼使神差地問道:「多少?」
李媽媽伸出一根食指。
「一百兩銀子?」
「想什麼呢!」李媽媽笑著嗔他一眼。
她年紀已大,面板已不復光鮮,又故意做出矯揉造作的舉動,搔首弄姿,叫人不願靠近。
可如此不設防地一笑,卻依稀可看出年輕時的風情。
白至秦曾聽鶯鶯說過,這老鴇,都是她們中的一些人,年紀大時繼任的。
他有點想不明白,是什麼驅使著這些女子,前赴後繼地在這條路上走下去,由一個被壓迫者,變成下一個壓迫者的呢?
是銀錢麼?
恐怕不盡然。
李媽媽沖他吹一口氣,輕飄飄地說,「一千兩。讓鶯鶯陪上一天。」
白至秦從沒缺過錢,所以對錢沒個概念,從沒算過自己往醉香樓中花過多少銀錢,只覺對鶯鶯,想見時便來見了。
但聽到一萬兩銀子時,還是下意識地吃了一驚——
因為他在無知覺中,自動轉換成了沈蘭開給他的月錢,一月兩貫銀子。
這麼算下來,他只需要在沈蘭處辛勤工作四十二年便可抵得上。
只消半生,便可與鶯鶯花前月下,此筆買賣,實在『划算』得緊。
那麼問題來了,摳門的沈蘭是從何處淘來這一千兩銀子,給這醉香樓一擲千金呢。
李媽媽轉過身去,坐在梳妝檯前,細細地描起了眉毛。話都已說盡,剩下的,便是留足空間,心動地自發做打算了。
白至秦看她不再說話,終於可以見縫插針,一吐真言,「媽媽,其實,是味香園沈老闆叫我來的。」
「什麼?」李媽媽本在悠閒地畫眉,聞言登時提起裙擺,站了起來,「為何不早說?」
白至秦弱弱地說:「……一直沒找到機會。」
「你家老闆,那可真是人中龍鳳,一千個人中再找不到一個的,我實在自愧不如。」
李媽媽說這句話時,既不熱情,更不冷淡,一時讓白至秦分不清,她是在奉承還是嘲諷。
因此本著少說少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