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著頭沉吟良久,幽幽道:“長姐當真覺得……我出宮嫁人更好麼?”
“這是自然。”我理所當然道。
“可是,晏家那樣的罪名,我的養父母又去世了。即便陛下是九五之尊……也不能強逼著王侯將相娶我。”她眉宇間幾許悽意浮現,咬了一咬嘴唇,又道,“即便我嫁進去了,照樣是遭人瞧不起,又沒有孃家為我撐腰……只怕還不如進宮來助長姐……”
她的話倒也有幾分道理,娶嫁之事,到底講究個門當戶對。若不然,還不如進宮來,姐妹間尚有個相互扶持,確實好過宏晅一道聖旨將她許配了,在朱門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彼時我這個在宮中的長姐,也實在說不上什麼話了。
見我沉默良久不語,她愈加不安起來,急問我:“長姐是怕我和長姐爭寵麼?我不會的……我本就只是為了見長姐,旁的人和事,我都不在意……”
我回過神忙笑道:“怎麼會?長姐自不會防你這些。只是這到底是終身大事,你要考慮清楚。若是爹孃還在,大抵也不會讓你入宮的。”
“爹孃就會讓長姐入宮麼?”她反問著駁道。我一滯,確實不會。若爹孃不會讓她這個庶女入宮,我是嫡出便更加不會,他們必定是想讓我為人正妻的。
訝笑著無言以對,她又道:“這就是了,我們早已身不由己,何必去強循爹孃的意思?左不過是在兩條都不怎麼好的路里尋一條好些的罷了。”
入宮於她而言是那條好些的路麼?她不知我曾是多麼渴望出宮嫁人,又曾為這個記恨了宏晅多久。
我凝視她很久,思索著不說話,最終也沒用再說出什麼勸言。所謂人各有志,我早就知道。縱使世家女子多願嫁人為妻,可想進宮為嬪妃的女子也從來不少。我的妹妹,她與我分開了那麼多年、歷了那麼多的事,有這樣的想法實在不足為奇。而我,也沒有資格用我的想法來強求她。
不論我有多少無奈,這些年沒能照顧她和芷容,我早已不是個稱職的長姐,又如何能要求她放棄自己的想法。
側首,見她滿目祈求地望著我,一副可憐兮兮地樣子,只盼著我點頭答應。我只好悵然一嘆:“芷寒,你我十一年未見,這十一年你與我走過的路不同,我一直在陛□邊,我更加清楚後宮是什麼。我不想強攔你,你若決意進宮,我自會替你說服陛下讓他留你,可你要知道,這條路一旦選了就沒得回頭。你接下來的日子,還有幾十年,就都要在這紅牆裡度過了。”
她神色傷感地默然,然後幽幽地問我說:“長姐,紅牆裡再可怕,可有舉目無親可怕麼?”
正文 97
四月底;聖駕回宮。
那一日,一眾家人子正學著奉茶的規矩;過半都有明顯的心不在焉。畢竟目下回宮那人,是決定她們去留的人;也有可能是她們要終身依靠的人。
這樣的心思,不僅我不能因此斥責她們;連許司籍都選擇了視而不見。一屋子都各自走著神;卻安靜得如入無人之境。
這樣的安靜被宦官的一聲“永定帝姬到”打破時,我難免一怔。抬眼見永定帝姬乖乖地牽著乳母的手進來;不禁帶了笑。殿中的家人子都紛紛起身行禮。她們尚未得封;“家人子”秩九品之外;和皇家帝姬的身份天差地別;一時都行了稽首大禮;這倒弄得永定帝姬有些不適應,四下張望了一圈,最後將目光投向我,很是迷茫。
我笑向她招了招手:“永定來。”
她又展露了笑意,提裙向我跑來,在我面前一福朗聲道:“寧母妃大安!”
我忙拉著她坐下,吩咐婉然去備她愛喝的杏仁露,笑問她:“剛回宮不好好歇著,怎麼來毓秀宮了?”
“來找弟弟。”她歪著腦袋眨了眨眼,“寧母妃和母妃的話一樣,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