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我都沒來得及再去翻一遍郵箱，很快也睡著了。
我睡得很死。
早上醒來的時候，阿楠哥哥已經醒了，他自己嘗試翻身，嘗試坐起來——他想去衛生間，但是又不想叫我。
“阿楠哥哥！”我坐起來叫他，他卻被我嚇了一跳，整個人掉到了地上。
我沒料到會這樣，趕緊跳下床去幫他。他左手被壓在身下，右手撐著地面，人倒是沒事，但是尿袋摔破了。
整個屋子裡瞬間瀰漫著一股難聞的氣息。
他沮喪地閉上眼睛，趴在右手手臂上，我知道，他哭了。
他最受不了這樣的難堪。
我一邊安撫著他，一邊順手扯下床上的隔尿墊來吸。
他好半天沒有說話，任憑我處理地上的狼藉。
我把地上簡單收拾完，就想要幫他上床。可我的雙手一碰到他，他就像碰到刺一樣整個人都往後縮，嘴上還說著“髒，別碰我”。他還因為剛才的事情難過，甚至還在嫌棄自己。
他自己往浴室爬，可臥室離浴室那幾米的距離，對現在的他來說，哪裡那麼容易過去？
“阿楠哥哥——”我想叫住他，我想告訴他，我可以幫助他，我也不會嫌棄他。
我試圖拉住他，可是他完全不理會我，只是固執地向浴室爬去。
我只好跟著他，看著他一點一點爬進浴室。
他爬到蓮蓬頭下，想要自己開啟蓮蓬頭衝淋，可他忽略了自己不坐輪椅時的高度——坐在地上的他，完全控制不到蓮蓬頭。
他平時洗澡用的輪椅此刻就在他的身邊，他用盡力氣想要挪上去，可是浴室裡沒有什麼可以借力的地方，僅憑他自己，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靠在浴室的角落裡，仰頭看著蓮蓬頭，目光裡透著絕望。
我心疼極了，一點一點靠近他，可他拒絕我的接近，我越靠近他，他拒絕我的聲音就越大，那一聲聲的“阿錦，你別過來！”“阿錦，你走開！”“阿錦，求求你別靠近我！”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樣在我的心上割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阿楠哥哥，”我跪在地上，離他不過一米的距離，“你讓我幫你好不好？剛才的事只是意外，處理完就沒事了。”
“不是意外，不是——”他喃喃地說，“阿錦，我只是想讓你多睡一會兒，怎麼就會掉下床，怎麼就會把它弄破……阿錦，我自己都嫌棄我自己，渾身的異味……我只想趕緊把自己這一身臭味洗乾淨……可是，我連自己洗個澡都做不到……”
“阿楠哥哥——”他趴在地上，雙腿已經再次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的下身還連著導尿管，此刻，又有一些發黃的液體滴滴答答流出來，“你別激動好不好？阿楠哥哥，我來幫你，你相信我，很快就能弄好。”
“阿錦——”他趴在地上，終於徹底哭出來，“為什麼偏偏是我？我為什麼要變成現在這樣？”
我趁他趴下來的時間，趕緊來到他身邊，幫他翻身，幫他上輪椅。他沒再反抗我，只是看著天花板的眼神異常呆滯。
我給他脫了衣服洗了澡，熱水衝到他的身上，他不停地搓洗自己能夠得到的所有位置，好像他自己很髒一樣。
“阿楠哥哥，”我拉住他的右手，“不要洗了，再洗就該脫皮了。”
“要洗，”他看著我說了一句，“髒。”
其實我已經幫他洗得乾乾淨淨，就連剛才弄髒的衣物，我也幫他手洗過了。可是他仍舊不放心似的，一直在擦洗。
我關了蓮蓬頭，他重新開啟，我再關，他再開。
“洛迦楠！”我握住了他的右手，“你不要鬧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