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晚上都沒有睡著。
我怎麼睡得著呢？一閉上眼睛，我滿腦子就是阿楠哥哥躺在病床上渾身插著各種儀器的樣子。
醫生給我講了，他的情況不可以受刺激，不可以著涼。可是昨天在浴室，這些似乎全佔了。
我躺在床上一遍一遍回想昨天的情景，回想我們平時相處的細節，我對阿楠哥哥，似乎真的還不夠耐心。
他已經癱瘓了，身體各項機能都不如正常人，心理狀況也比一般人脆弱，我對他的態度就應該再耐心一點，再謹慎一點。
天快亮了，我起床給阿楠哥哥準備早餐。ccU和IcU不一樣，家屬可以進去送飯探視，不過有固定時間。
我拿著早餐準備出門的時候，才發現我的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沒電關機了。我匆匆拿了個充電寶插上，趕緊出了門。
到了醫院我才發現手機上有兩個未接來電，不過都是陌生的號碼，我也就沒回。
ccU門口已經聚集了很多來探視的家屬，有些家屬甚至是在這裡打了地鋪，一晚上都睡在這裡的。
我排著隊，探視時間一到，就跟著人流往裡走，換上無菌服，找到了阿楠哥哥的床前。
他已經醒了，看到我來，眼神亮了一下，可也就一下。還沒等我坐下來，他已經偏著頭看向了另一邊。
“阿楠哥哥——”我握著他的右手，“你感覺怎麼樣了？”
他沒有回我，只是輕輕搖了搖頭，“阿錦，你回去吧，別再來醫院了。”
“說什麼呢？”我開啟飯盒，裡面是我給他熬的粥，“阿楠哥哥，嚐嚐我早上自己熬的粥。護士說你還在恢復階段，要吃點清淡好消化的流食。”
“阿錦——”他終於肯扭頭來看我，“不到一年的時間，我因為心臟問題兩次來醫院。阿錦，原來癱瘓不只是肢體不能動，我的身體就像一個壞了的機器一樣，再怎麼修復也還是會毛病一大堆，你幹嘛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什麼叫浪費時間？”我看他的情緒已經有些激動，不願多跟他爭辯，只是柔柔地說，“阿楠哥哥，我是你的妻子呀，妻子照顧丈夫，不是天經地義嗎？你別想那麼多好不好？粥要涼了，我們快趁熱吃吧！”
我舀起一勺粥送到他嘴邊，他抬起右手，狠狠地把我手中的勺子打掉了。
護士聽到聲音探頭來看，緊接著，監護他的儀器也接二連三發出異響，幾個醫生護士迅速圍攏過來。
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只知道，阿楠哥哥又陷入了危險。
又是因為我。
時間好像靜止了一樣，我突然聽不見看不見外界的任何情況，我的眼前只剩下了阿楠哥哥，他渾身插著各種我叫不上名字的管子，連著各種奇怪的儀器。他閉著眼，我想上前去叫醒他，可是一個護士突然攔住了我。
護士說，“他沒事了，就是情緒有點激動。探視時間也到了，你先回去吧，中午再來看他。”
護士攬著我帶我離開，“你放心，粥我們留下，一會兒我喂他吃。”
我一個勁兒地說著“謝謝”，淚水染溼了我的口罩，我幾乎感覺我有點吸不上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