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在晉陽城內的館驛之中,土訶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久久難以入睡。
他回想起十八年的那一幕情景,仍禁不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十八年前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就在被他的皇兄悄悄送來他府上生產的薛南笙誕下一名男嬰後不久,他的嫂子,也即是柔然的可賀敦便得知了訊息,連夜派虎豹騎來向他索要薛南笙母子。
為了替皇兄保留下一點骨血,土訶只得忍痛用自己小妾剛產下的嬰孩兒替換了薛昭,連同薛南笙一併交了出去。
後來,雖然在皇兄的一力保全下,薛南笙被逐出汗庭,流落荒山,日後漸漸聚集起一幫被迫到塞外謀生的中土人氏,成為“兩頭羊"的首領,並憑藉著獨創的絕技在武林中搏得了“雪隼"的名頭,可他的親生骨肉自從那晚起就再沒了任何音訊。
正因為是拿自己親生兒子換得了薛昭一條性命的緣故,這麼多年來,土訶一直將薛昭視作己出,悉心呵護,精心栽培,直到把薛昭培養成為一名草原勇士。
然而,這一次他也是疏忽大意,竟沒能架住薛昭的一再要求,放他獨自去找天聖夫人商議偷販軍糧的事,以至於他這一去便沒了音訊。
如照常理推想,天聖夫人既為東朝的前朝皇后,行事理應十分周全,隱秘,像薛昭去找她商議偷販軍糧這種事,應當不會被莫小豐發現吧?
難道真的如莫小豐所說,薛昭是被薛南笙的那個仇家二更公子劫持了?
"夜深至此,俟斤猶未入睡,是有什麼心事嗎?"驀地,一個聲音從腦後傳來。
土訶驚得急忙轉身去看,卻見寢房內空無一人。
他翻身坐起,大聲喝問道:"什麼人?”
那個聲音似乎從房樑上飄了下來:“你無需知道我是誰。今夜登門,是為告知俟斤一聲,令郎現在我手中。"
土訶伸手摸向榻邊的佩劍,仰頭望向房梁,卻依然不見那人的蹤影。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他強作鎮定地喝問道。
聲音又像是從窗外飄了進來:"俟斤如果想早日見到令郎,不妨致書可汗,何必非得求東朝輸運糧餉到雲中,晉陽周邊各座大倉現就有存糧不下百萬石,貴邦可以派人來自行搬運嘛。"
"你是想要柔然出兵攻打晉陽?"土訶驚問道。
“貴邦鐵騎踏破雁門關之日,便是俟斤父子團聚之時。俟斤不必相送,告辭!”
土訶在房門前停下腳步,略一遲疑,最終還是推開房門,來到庭院之中四下張望,只看到月朗星稀,映照下一片黑黢黢的樹影。
他仗劍在院內徘徊良久,才失望地回到房內,卻赫然看見就在他放劍的榻邊小几上,有一綹頭髮。
土訶走到榻邊,伸手拿起那綹頭髮,放在掌心摩挲著,思忖了片刻,開口喚來一名親信隨從,將自己的佩劍連同那一綹頭髮一併交給他,並向他交待了幾句話。
翌日晉陽城的東門才開,便有一人一騎飛奔而出,朝東北風向疾馳而去了。
侯鑑發動叛亂,賀崇獲得執政大權,並在鄴都誓師,親自率軍出征平叛的訊息相繼傳至晉陽。莫小豐不再遲疑,決定立即實施離間計,以防止叛軍向西退至關中,對東朝形成長久的威脅。
祖法古主動請命,喬裝潛入西朝境內,向泉企,泉沐父子傳達了莫小豐的指令。
根據他從泉氏父子那裡瞭解到的資訊,西朝如今執政的晉王是個猜疑心極重的人。當年孝武帝受爾朱氏所迫,自洛陽西奔至關中,衛玄策本來也欲率所部兵馬追隨孝武帝入關,卻被這位晉王殿下擋在了關外。從這件事可推斷出,晉王多半是因忌憚衛玄策率領數萬兵馬進入西朝治下的核心地帶長期駐紮,會形成自己的勢力,對他的執政地位構成威脅,所以才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