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連續幾天暴雨後的清晨,顧志國外出務工不在家,高蘭英和幾個村婦在村裡那口老井邊洗衣服。
自來水進戶了,村裡的老井沒什麼人用,加上池塘都做了堤岸不方便,為了節約水費,大家都在老井邊洗衣服。
遠處傳來的轟隆聲讓人心驚膽戰,井邊幾個邊捶打衣服,邊閒聊家長裡短的村婦正伸著脖子打量著,聽聞遠處有人喊著:“蘭英,蘭英吶,蘭英家房子塌了……”
高蘭英懵了,第一時間想到還在房裡睡覺的兩個孩子,身子一軟直接倒在井邊,要不是旁邊洗衣服的劉大媽拉一把,它就直接栽倒在井裡了。
土磚房後屋腳基層經過連日的暴雨泡爛了,靠後面兩間廚房和客房垮得稀爛,前面向陽的兩間房牆體完好無損,只是屋頂上的瓦片和橫樑隔板被扯鬆動了。
還算福大命大,由於顧志國在工地務工晚上沒回家,又因為天熱為了節約電費只開一個風扇,所以娘仨都在前面房間一起睡。
所以很幸運,老屋垮是垮了,還在睡夢中的顧秋和顧晴晴卻毫髮無損,只是被巨大的聲響嚇得嚎啕大哭。
聞訊趕來的鄰居海山伯害怕屋體繼續垮塌,衝進房去把兩兄妹搶了出來。
緩過氣來的高蘭英連滾帶爬的衝回來,緊緊抱著驚魂未定的兒女,哭得泣不成聲。
時值顧秋年幼,只記得各家親房鄰友送來安慰的吃食塞滿了自己和妹妹的口袋。
得知訊息趕回來的顧志國,和幾個年富力強的叔伯,用長竹竿慢慢推倒了剩下的兩間土磚房,高蘭英在廢墟中清點物資,灣子裡的鄰居自發的跑來幫忙,把一些完好或者還能用的瓦片橫樑等東西分門歸類。
在一群幫忙的人群中,顧秋沒看到隔壁祖屋爺爺奶奶和幾個叔叔任何一人的身影。
隨著借債建房,又是節衣縮食的數年,顧志國的工程越做越多,家裡條件越來越好,從最開始借錢勉強湊起來的一層小平房,慢慢加蓋成二層小樓,再也不會擔心下雨天漏水或者垮掉了。
眼看著家裡開始買車了,二樓還準備裝修了,日子越來越好了,顧志國又出事了。
於是家裡的積蓄又是一掃而空,顧志國頹喪了兩年,高蘭英比以前更辛苦了。
無數個日子裡,顧秋都看到母親在雨裡幹活的身影,年少的他不知道母親哪裡來的那麼多農活雜務要幹。
特別是雨天賣菜,看著母親帶著草帽披著塑膠膜在菜園子裡面摘菜洗菜,又挑著擔子去鎮上賣菜。
看著素來乾淨整潔的母親那一身泥漿,和塑膠袋改成的雨披,那些被雨水打溼的頭髮和衣服,都讓顧秋心裡五味雜陳。
還有後來開始掃街的父親,他們這種環衛工沒有節假日,一年365天除了大年初一能休息,颳風下雨都在外面佝僂著身子掃大街,後來家裡條件好了些,父母有了雨衣和雨靴,但是輕易也不捨得穿,能用草帽和塑膠膜湊合就湊合,每次都是身上淋溼一片。
因此顧秋就無比痛恨雨天,年少的他只希望天天是晴天,永遠不會下雨,這樣父母就不會冒雨幹活。
後來長大一點,他才知道,下不下雨父母都得努力幹活!
想要父母不淋雨不幹活,自己就要更努力,努力學習努力賺錢,目前沒有任何辦法讓父母停下來,但是顧秋希望以後自己能有這個能力和機會。
他希望這個以後,早一點到來!
“江城這麼大的雨,也不知道家裡那邊下雨沒有,這個點老爸掃街差不多下班了吧,不知道老媽今天賣菜沒有……”
“唉,什麼時候才能賺大錢,讓爸媽不再出去工作,每天都有花不完的錢,跟村裡的其他人一樣,每天打打牌散散步,或者也跟著去鎮上,跳跳時髦洋氣的廣場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