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
陰風摧開裱紙窗,濃厚的酒香跟著漫進了屋子裡,有個貓兒叫春一樣的聲音,躲在不知何處,幽幽地呼喚著屋裡的人。
白秀娥聽到紙臉兒提醒的時候,心裡已存了幾分警醒。
可當她聽到那個詭異的呼喚聲時,還是不爭氣地肩膀顫抖了起來,臉色煞白!
她被寒風吹涼了身子,抬目往裱紙窗外看去,卻不見裱紙窗外頭有誰的人影——可當她一恍神的功夫,就見到真有個人影躲在了窗戶口正對著的那面院牆外!
那個人影上身穿著件大紅色繡壽字紋的對襟唐裝,胸前扎著紅綢花。
它腦袋上戴著頂瓜皮帽,黑棉線編成的假老鼠辮從腦後順過來,圍著紙一樣白的脖頸繞了三圈。
它躲在夯土院牆後的一棵老槐樹上,在槐樹嶙峋枝丫裡豎著身子,瘦長臉上一雙吊梢眼直勾勾地盯著白秀娥,眼眶裡只有眼白,沒有眼仁:“夫人,我們何時入洞房呀?
夫人,我們該入洞房啦……”
“你聞到了嗎?”紙臉兒鼻翼翕動,向六神無主的白秀娥說道,“屋子裡有酒香。”
白秀娥畏懼地看著那棵老槐樹上掛著的人影,她聽到紙臉兒的言語聲,一時有些茫然,但還是下意識地點頭應道:“聞到、聞到了……”
“有酒香便不必怕了。
這只是你那死鬼丈夫帶來了一場夢,給你傳個口信。”紙臉兒神色微微放鬆。
她話音才落,白秀娥就看到,掛在院子外那棵老槐樹上的溫家大少爺,忽然沒了蹤影。
灌滿屋室的陰風緩緩減退,一切都在漸歸正常。
白秀娥剛要鬆一口氣,忽然——
那兩扇裱紙窗開始猛烈地扇動了起來,不停地開合著!
“哐當哐當哐當!”
桌臺上的那盞油燈被裱紙窗掀起的陰風抽打得搖搖晃晃,隨時可能熄滅!
本就昏暗的屋室,隨燈火搖曳而忽明忽暗,有道巨大的影子在白秀娥身後的那面牆壁上醞釀著,模糊的輪廓逐漸變得清晰!
漆黑的指甲、慘白的手掌,忽地扒上了窗戶。
頂著瓜皮帽的‘吊梢眉’溫家大少爺從窗戶伸出了脖頸。
它歪頭打量著屋子裡的白秀娥,頭顱歪過九十度、一百八十度、三百六十度,在窗子外盤旋了起來:“夫夫夫夫夫——人!”
溫大少渾身關節擺動著,手足並用,一剎那就爬進了屋子裡!
哐當!
兩扇裱紙窗倏地合攏了。
窗戶帶起的冷風,吹掉了桌臺那塊鏡子上蒙著的黑布。
鏡子被風鞭打著,正對著白秀娥。
深暗的鏡子內,一道漆黑的牌位比鏡子更暗,牌位上的字跡反而分外清晰:草頭龍猖溫永盛神旌壇位!
“嘭嘭嘭嘭!”
那道牌位猛烈搖晃著,鏡面開始崩開一道道裂縫。
殷紅的血液從裂縫中流淌而出,在鏡面上組成密密麻麻的字眼:“回家回家回家……”
白秀娥身後那面牆上,巨大的影子變作了一個頭頂清朝官帽的‘人’。
那‘人’頭上的大禮帽頂上,沒有頂珠。
大帽子下,是一張與溫家大少爺有七分相似的瘦長臉,虛幻斑斕的饗氣盈滿了它的眼耳口鼻,使它的五官無法被探看清晰。
它穿著一身青黑色、沒有官補子的‘官服’,腳下蹬著的官靴倒有高高的、一塵不染的鞋幫子。
“回家去。”
它向猛地轉回身的白秀娥發話了。
聲音層層疊疊,似由諸多男女老幼的聲音彙集而成。
它一面說話,一面將手從牆壁中伸出來,往虛空中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