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裡的紙臉兒抿著唇,面罩冰霜,她看著牆上的唐卡,一言不發。
周昌見狀,轉而道:“這也不能說,那你叫什麼名姓能不能說?”
紙臉兒聽言,臉上才有了笑意,她看著周昌,微微抬起下巴,眼神有些驕傲:“若依漢姓,我的姓氏應為劉氏。”
“嗯。”周昌心頭微動。
對方既首先提起自己的姓氏,便說明她曾經在密藏域,和絕大多數的無姓氏密藏生民不一樣。
擁有姓氏的密藏域人士,往往出身高貴。
“依我們密藏域本地語言,我的姓氏應作‘德格’。
我名為德格·曲禮白瑪。”紙臉兒面有些許回憶之色,她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片刻之後,因提及自身的姓氏而流露的光彩,便自那張俏臉上消失去,“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如今我沒有姓氏。
你可稱我作‘白瑪’。”
“好。”
周昌將白瑪的完整名字記了下來,預備找機會向本地來往的密藏域行商詢問一二。
他重新將那張畫報捲起來,插在後腰上,轉而出了屋子,又去另外一間屋子一番搜尋——另外那間屋子,同樣是間供奉著財寶天王唐卡的空屋子。
周昌出了屋子,繼續朝前走。
先前他與白瑪相互交談,言語上打機鋒設埋伏,消耗得時間並不少。
但過去了這麼長一段時間,卻還未見李夏梅大女和二女的影蹤。
它倆是遇著了其他事情耽擱了,還是正針對周昌佈置陷阱?
周昌也不著緊,他沿路向前走,幾乎每經過一間屋子,都要開啟來看看內裡。
畢竟像如今這樣,能摸進想魔、詭類家中的機會並不多。
尤其是周昌先前從白瑪那裡試探到——李夏梅當下並不在家,大想魔不在家,只剩兩個小詭,周昌更得抓住機會搜查。
此般仔細搜查下來,倒真叫周昌發現了一些東西。
他推門走進一間屋子裡,這從外面看來普普通通的一間屋子,一走入其中,便會令人陡覺屋內格局佈置出現了變化——
這屋子從外面看明明只是一間偏房,步入內裡,就會驚覺此處分明是正房中堂。
中堂四面牆壁上,到處都是煙熏火燎的痕跡。
頂上的房梁、椽子都被煙氣燻黑。
一件件看起來黑乎乎的長衣裳,就掛在門兩側的牆壁上。
對著門的那面牆,離地一尺的位置,釘著一副神龕。
那神龕實在太矮,以至於周昌一眼就注意到了它。
他走到神龕跟前,看到神龕前放著個火盆,盆裡的香灰餘燼還有些熱氣。
火盆前頭,還擺了三盤貢品。
居中的大盤子裡,擺著一顆被剝去皮層、分不清男女的人頭,人頭上豔紅的肌肉、泛黃的脂肪上,還沾著未乾涸的鮮血。
左邊的盤子裡,是一整套洗乾淨的腸子,那亦是取自於活人身上。
右邊的盤子裡,盛著一塊被滷製好的皮,滷水的香氣混合著四下濃郁的血腥味,直往周昌鼻孔裡鑽。
周昌眼中光芒閃了閃,抬眼看到那座離地一尺的神龕裡,立著的唯一一道牌位:生冷黑猖馮亖神旌壇位。
“老馮一家……”周昌低聲呢喃著,將腰上的畫報抽出,在那顆被剝去皮層的人頭前展開。
他盯著畫中的白瑪,問道:“李夏梅的丈夫老馮,你的那位義父,如今看來,已不是個想魔,成了立起旗子的俗神?”
白瑪望著周昌的眼睛。
此時周昌的眼神叫她覺得陌生,有些心慌,她將頭顱抬得更高,聲音愈冷:“是。”
“他今天看來也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