裱紙窗外,天光變幻。
由弱至強,又由盛轉衰。
一個漫長的白天就這樣過去。
沒人來向白秀娥送來兩餐,先前溫言軟語的孃親,今下也全無蹤影。
白秀娥低頭縫著那件百獸衣,她做得一手好女紅,哪怕沒有量尺,只是先前拿眼瞧了瞧周昌的身形,如今手裡這件行將完成的百獸衣,也與周昌體格相稱。
她縫一會兒衣裳,便抬頭望窗外看看。
裱紙窗上,已經浮漾起晚霞暈紅的光芒,天又將要黑了。
“這是你第一百二十三次抬頭看窗外——你還在巴望什麼呢?”白瑪冷冰冰地出聲道,“別等了,本就沒有的東西,你巴望不來。”
白秀娥沒有說話,垂下眼簾,繼續縫衣裳。
她的眼睫毛上,默無聲息地掛上了幾顆淚珠兒。
待她第一百四十七次抬頭去看窗外的時候,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外頭響起了刻意壓低的腳步聲。
“秀娥……秀娥……”
父親微弱的呼喚,跟著從門縫裡飄了進來。
伴著那低微的呼喚聲,門外的人解開了鎖鏈,將門推開來。
白秀娥站在門口,看著門外的父親。
父親的額角有些淤青,站著的時候,肩膀一邊高,一邊低。
他注意到秀娥看向自己額角的目光,連忙拿手去遮額頭,但衣衫下那條歪扭著的瘸腿,卻怎麼都遮掩不住。
“回去砍柴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父親尷尬地向白秀娥解釋了幾句,隨後,他小心翼翼地瞄了身後一眼,院子裡黑漆漆一片,不見其他人影。
“秀娥,給你。”
男人將一個髒帕子包著的物什遞給了白秀娥:“你愛吃的幹餅子,帶在路上吃。
趁著這會兒,秀娥,快走吧。”
他三兩句話,便叫白秀娥紅了眼圈。
白秀娥看著他那條無法被衣衫遮蓋住的、血跡斑斑的傷腿,眼淚簌簌掉落:“爹爹,你的腿……這是怎麼了?誰傷的你?”
“爹爹沒事,乖女子,爹爹沒事。”男人慌忙要給女兒拭去淚水,但他一抬起衣袖,看見自己衣袖上也沾著灰塵與泥汙,他一下子放下了胳膊,拉著白秀娥就朝外面走,“么女,你好了,爹爹就好了。
快走吧,以後都別回來了!”
白秀娥抿著嘴唇,淚水如珠墜落。
她情知自己而今絕不能走——自己走了,溫家人找不到自己,一定會夥同京白氏責難下來。
到時候受罪的就是爹爹。
可她被爹爹拽著胳膊,還是依從著父親,朝前走了一段。
將出院子的時候,又一個人影從黑暗裡猛地走了出來:“秀娥!”
白母的面孔從黑暗裡浮現出來,她看著拽著白秀娥往外走的白父,眼圈通紅:“男人家是一點兒也不信我了嗎?我難道真會對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不管不顧嗎?
從前我做那些不要臉的事,還不是被他們京白氏逼著。
——整個白家墳哪天颳風,哪天下雨,都是京白氏說了算,我沒得辦法哇!
我都跟你說了,讓你等我一會兒,等我安排好——你那麼著急,就怕壞了安排啊!
算了,算了……事情已經這樣了。
秀娥,咱們快走吧。
咱們一家人趕快走——逃不出這個村,咱一家子都跳懸崖摔死,也絕不回來了!”
白母悲傷不已地道出這一番話來,令白父都為之動容。
秀娥在旁已經哭成了淚人。
她根本沒有想過,事情竟會如此——父親、母親心裡都這樣愛護著自己,她也不想叫他們因為自己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