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傅見狀,自己剝開了吃,含糊的道,“你看,非要去,現在東西都不想吃。”
衛木藍抿了抿唇,道,“梅初叔叔,你第一次打仗的時候不怕嗎?”
他好似習慣了那種場面,能在旁邊若無其事的吃著東西,和她這個看一眼就吐了的比起來,強了太多。
大師傅三兩口解決完一個紅薯,又從火裡扒出來幾個,道,“怕啊,但要是怕就不打了,誰來守邊境?全部都縮回去享樂,遲早被人打進泥裡爛掉。”
聽到後面這句話時,衛木藍又是一陣反胃。大師傅忙道,“好了好了,不說了。”
他一口氣吃了好幾個紅薯,便招呼著夥計們開始準備午飯。出城的隊伍回來的時候都過了飯點,那幾個菜大師傅熱了好幾遍。
第一個衝進伙房的人是許圳,他看見裡面低頭盛湯的衛木藍時,猛地剎住身子。跟在他後面的人卻沒來得及反應,一下撞上他的後背,許圳的身子往前踉蹌了下,又很快穩住。
後面那人道,“娘嘞!……你小子做啥子突然停住?”
衛木藍聽見動靜已是看向門邊,只見許圳身後探出幾個腦袋。他們均是一愣,許圳道,“衛小姐……啊,你怎麼在這……?”
他們身上都還掛著血汙,沒來得及清理,肯定是餓急了。衛木藍抿了抿嘴唇,道,“我來幫你們盛湯,你們快進來吃吧,飯菜都熱過了。”
許圳低頭看了眼,衛木藍立即明白,忙道,“沒關係,你們快進來吧,不用管我。”
他們進來後還是坐到角落裡,大口吃著飯菜。衛木藍端著幾碗熱乎的湯過去,許圳坐正了身子,道,“衛小姐!謝謝您啊,我們幾個能自己盛的。”
許圳一個富家的小公子,各種言行舉止都是相當得體的,莫說衛木藍的身份,就是個尋常人家嬌滴滴的小姑娘他也會持一份君子風範。
一靠近他們,那股血腥味就直衝她腦門,但她還是忍了下來,道,“你們打了這麼久肯定累了,我也無聊就剛好幫梅……大師傅做點事。”
許圳不好再說什麼,坐下來吃飯。士兵們陸續來到伙房,三兩成行很快就坐滿了人,那股味道更重了,但每個人都好似聞不到一樣,專心填飽肚子。
大師傅從後廚衝出來,罵道,“臭小子!又把我地盤弄髒了!”
他們嘻嘻哈哈的笑著,求大師傅放過他們。衛木藍一時還難以融入這氛圍,她明明看到許多靖城士兵死了,他們能很快的從戰友陣亡的事實中抽身,她卻想不通。
這些人她也接觸過,或許昨天還一臉憨厚的跟她打招呼的人,現在已經成了那片紅土裡的爛泥。在戰場上,一個人功成名的機率很大,但遺憾死去也很輕易。
大師傅瞥了她的臉色幾眼,走到盛湯的大桶邊,動手開始將裡面的湯舀出來,衛木藍趕緊過去給他遞碗。
蘇宇和龐濤說著話走了進來,士兵們向他們問好,龐濤扭過頭,“趕緊吃啊,等會出去清理戰場。”
他們走到大師傅旁邊,端起兩碗湯。衛木藍抬頭道,“清理戰場?那樣……還要怎麼清理?”連肉都踩進泥裡了,還需要怎麼清理。
蘇宇吹了口熱氣,道,“把沒回來的兄弟,收拾收拾,死了也該有個安生。都是人生父母養的,能送點他們身上的信物回去也好。”
衛木藍道,“那要是,真的什麼也沒剩下的呢?”
蘇宇,“那就鏟一掬土回去。”血肉就是一個人曾經活過的最好的證明,從孃胎裡來,死後歸於塵土,遠離故鄉出來闖蕩,心中掛念的還是家人。他們不可能將屍體完完整整的送回去,便讓那混著他們血肉的泥土,回到親人身邊。
大師傅撈了塊排骨到蘇宇碗裡,道,“那幾個小崽子呢?怎麼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