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曈朦——太陽將出,天色微明
耀眼的日光會褪盡一切黑暗。
——————
秋末的晝日總是短暫,囚禁安陵謹的這座宮殿已然陷入一片昏暗,唯有視窗灑進的月光帶來一絲明目,安陵謹低垂著頭,盯著腳邊的半截斷手,久久沒有出聲。
在她對面五步距離的椅子上,有個人慢條斯理的用帕子擦著手,直至每根手指都擦了一遍,他才將帕子摺好收進袖中。
“本王聽說,融謹曾為了救你在手心留下了一道很深的疤……這斷手你眼熟嗎?安陵謹?”
安陵謹突然冷笑一聲,踢開了那截斷手,理順自己的裙襬,而後雙手交疊在腹部,好一派端莊大方的儀態。她沒回答對方的問題,反問道,“魏親王從來都是懂禮之人,怎的今日就敢直呼本宮的名諱?真是不敬。”
魏梓煥全身被籠罩在暗處,安陵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到他的聲音異常冰冷,“你已經不是高高在上的北夜皇后,苛責的話,還是留著給你那忠心耿耿的下屬聽吧。”
“呵,”安陵謹不以為然,“本宮倒是忘了,親王殿下人前那套做不得真。”
“哪裡哪裡,還是比不上十年如一日溫柔體貼還能做到滴水不漏的皇后,相比之下,本王就拙劣多了。”誰能想到,那賢惠善良的後宮之主背地裡謀劃了十年的奪權。
安陵謹像是應他的話一樣,露出個溫婉的笑容,只是那充滿野心的臉上再也做不出曾經純善的表情。她正要開口,魏梓煥從椅子上起身,道,“你嘴硬,可你那下屬就不一定了。或許你訊息不太靈通,不知道他已經在裡面待了快一個月了。冬季將臨,你說他能不能撐過一個又一個寒冷的夜晚呢?”
“誰先撐不過這個冬天可不好說。”安陵謹側過身子,顯然不願再與他多說。
這個談話結果在魏梓煥意料之中,他原本也沒指望安陵謹看到一隻斷手就會鬆口,見她態度如此,也不想再跟她費口舌。他緩緩走向門邊,經過安陵謹時,腳步一頓,像是想起了什麼,“差點忘了拿一樣東西。”
安陵謹眸光微動,即使是和魏梓煥那雙冰冷到彷彿淬了毒的眼睛對上,也依舊持著一分驕傲。他的身子將窗戶瀉進來的月光盡數擋住,逆著光的臉上神情晦暗,安陵謹聽到他說。
“你的下屬送了你一樣東西,你也該回他一樣東西。”
融謹?給她的……安陵謹內心升起不好的預感,在他迫人的注視下不自覺後退一步。
“他可是給了你一隻手啊。”
淒厲尖銳的慘叫劃破夜空,叫路過的宮人心尖一顫,站在門口的東樓和垣多向裡面投去目光,魏梓煥的身影從裡面顯出。他雙手指間沾滿了鮮紅,將一塊兒裹著東西帶血的手帕遞給垣多,“拿給融謹看看,他會喜歡的。”
垣多接過,快步離去。東樓遞上溼的帕子,魏梓煥將手上的血擦掉後,才領著東樓離開。
“信部的進展如何?”
“殿下,信部已經將您要的資訊收集完畢,正在做整理,再晚一些就可以呈上。”
“嗯,仔細些,莫出了差錯,”魏梓煥視線一轉,看到光禿禿的枝頭,秋意濃重。他情不自禁想到上一年秋末時和傅泠在院裡掛上平安符的畫面,傅泠說他手巧,甚至可以像潯城那個老闆一樣擺攤賺錢了。
他便說,“我不差錢,我的就是你的,所以你也不差錢。”
她想了想,興許是認同他的這個對等的說法,“萬一累到殿下我也心疼,而且還要請大師給平安符開光,那樣更累。”
他想起她曾經送來的那個據說親自上寺廟開光的平安符,問她那天是怎麼做的,她就說沒什麼,只是那天去的時辰晚了些而已,不是多珍貴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