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
周管家許多話梗在心頭,想解釋,卻又無從解釋。
最後只能化作一聲嘆息。
那溝壑縱橫的眼紋深處,洩出濃重的擔憂。
他就知道。
王爺對蘭氏還是有情的。
可芝蘭殿那位,擺明了已對王爺沒任何心思了。
他一離宮,往後還有誰能護著王爺,心疼王爺?
薛乾那個蠢貨?
辦個差使把自己送進餵馬所,這智商連自己都照看不過來,更別說顧應主子了。
周管家越想,心頭越沉悶,那壓抑至極的情緒還未散去,便聽到蕭長卿冰冷地催促身旁的宮人——
“本王的話,如今還沒周管家的話好使了嗎?”
周管家身形一顫,眸底哀色更盛。
嘴巴開合幾次,最後無奈地吐出一口氣。
“不用他們送,老奴自己回去。”
周管家舉起袖子,揩了揩那有些溼潤的眼角。
“老奴一去,再見不知是何年月,王爺在宮中切要保重啊,藥記得按時吃……”
“之前是養心殿失火,如今是乾清宮被燒,這宮裡想來不是什麼吉祥的地方,王爺不如住在宮外吧,正午們大街上那座府邸,已收拾好了。”
“無論是在宮內還是宮外,換了新的寢宮,王爺記得夜裡讓太監們多點幾盞燈,您子時有驚夢的習慣,點了燈能好些。”
絮絮叨叨又交代了幾句,皆是生活瑣事和細節。
蕭長卿那燥鬱的心情,也漸漸冷靜下來。
看著這位從小照應自己長大的老僕,嘆了一聲。
“送你出去,不是厭棄你了,而是幫你躲過這場紛爭。”
“周叔,說句不好聽的,本王這副殘破的身子,還不知能活到幾時。”
“和蘭氏的紛爭倒在其次,那樞北王一旦舉兵北上,到時天下更亂,您年歲大了,不必和本王再在這權勢爭鬥中掙扎了。”
周管家看到了一絲希望,“陛下,老奴願意的,哪怕上刀山下火海,老奴也甘之如飴。”
蕭長卿回得果斷。
“我意已決。”
……
彼時,月上枝頭,星芒,獨墜夜空。
蕭長卿搬到了乾清宮後的一處廢棄宮苑內。
曾名碧落臺。
是前朝遺留的舊苑。
前朝末年,帝王沉迷於旖旎之樂,歌舞戲曲之風大盛。
這處碧落臺,便是舞姬們的住所。
舞姬皆從各地採選而來,選那些民間的,身嬌體軟的絕色女子,養在此殿中,經專們的舞娘和樂師調教,到了十三四歲時,便如那盛開在寒潭的菡萏花般,舞樂傾城。
未曾被燒掉的那些前朝舊書裡,十本,便有七本描寫過這舞姬盛舞的場面。
同那盛名已久的前朝舞姬一樣,這碧落臺更是華麗非凡,屋宇門框上鑲嵌的都是大顆西域那邊採買的寶石,更別說那珍稀紫杉木打造的傢俱,那千金萬兩從南方移來的香榭玉樹……
移步換景,無處不成畫。
蕭氏稱帝后,幾次三番想將這殿宇推翻,卻又實在不忍心摧殘這名師之作。
但又因是舞姬的住處,宮中自視矜貴的主子們,誰也不願搬進來,久而久之,此處便成了廢殿,雖離前朝極近,卻罕有人至。
算來,蕭長卿竟是大安朝建國以來,第一個住在此處的皇室中人。
因搬家搬得倉促,一應器物,蕭長卿皆用這碧落臺裡原配的。
那雕花鑲金嵌銀的物件,他使著極不順手,但也無可奈何。
徐公公端著那鑲著寶石的金盆過來,盆中盛滿金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