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溪沒在這種小事上糾結。
她有王氏的血脈,跟這位王函姨母有幾分相似,也在情理之中。
她又問道:“你們貼身伺候幾個月,可曾聽這位王函娘子,提過母家之事?”
春苗急忙搖頭,篤定道:“那位王函娘子對此諱莫如深,一個字都不肯透露的,奴婢當年不知這位王函娘子的忌諱,多問了兩句,差點被趕出蘭府!”
這般警惕嗎?
蘭溪眉心微皺,正要在問,忽見那秋麗拍了一把大腿,哎呀一聲,興奮地道:“太后娘娘,奴婢想起來了!那位王函娘子,和夫人有一張小相的!”
“當時西洋的畫師,翻山越海,不遠千里來到了大安朝,靠一手繪畫的本事,在京內備受吹捧。”
“為了討夫人開心,老爺花了重金,特意請那西洋的畫師,進府為夫人繪畫。”
“恰好那時,王函娘子也在。”
“那西洋來的畫師,便提議為夫人和王函畫一副合相,裝裱在一起,以資姐妹情誼。”
“老爺當時可不樂意了!可拗不過夫人的意見,只好把和夫人同框的機會,犧牲掉了,讓給那位王函娘子。”
“後來的畫像,因有王函娘子半邊身子,老爺便不好將畫再掛在自己書房了,只好將畫卷裝起來,只是不知後來放哪兒了。”
蘭溪心頭微動。
剛才,母親留下的遺物之中,似乎有一副卷軸,她略翻了翻,開啟了一半,看見了半邊精細的衣衫,便沒再在意,以為是什麼仕女圖。
那幅畫,難道是母親和王函姨母的合影?
蘭溪心中記掛著這畫,又仔細詢問了諸多關於王函娘子的細節,等底下的僕人皆絞盡腦汁,再無任何記憶,問無可問後,蘭溪才命腮雪拿著賞銀,送這些府裡的老人離開。
她,在人群散去後,又去了父親的書房,翻開箱子,找到那藏在箱底的卷軸。
卷軸的軸承,是用黑檀木做的,古樸而溫雅。
隨著卷軸的徐徐鋪開,那發黃的宣紙,也在慢慢舒展,舒展出歲月和時光的回憶。
七尺長三尺寬的麗人圖,被平鋪在寬闊的書桌上。
背景是蝶舞飛揚的陽春三月,綠柳如茵,流水淙淙。
一對執扇的麗人,站在花叢中,捱得極近,形容親暱,笑容燦爛。
蘭溪的指尖,落在了右邊那位著黃衫的女子身上。
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即便不笑,周身仍帶著散漫的暖意,那無聲的暖意,讓蘭溪鼻頭微酸。
娘……
倘若娘還在世,她是否會過上不一樣的人生?
蘭溪搖頭,甩去那紛雜的念頭,定晴,看向畫卷中的另外一人。
同樣清麗秀雅的女子,只是眉眼之間,帶著些憂鬱之色。
似是落入什麼兩難的選擇中一般,不知該如何抉擇。
都說作畫要描神,這位從西洋漂泊而來的畫家,用的雖是小眾的炭筆畫,但技藝極為精湛,將王函娘子的內心神態,極完整地落在了畫中。
幾乎是一瞬,蘭溪便明白了,春苗口中的憂鬱之色,是怎樣的姿態。
畫中之人,似乎活過來一般。
那眸中千言萬語,欲說還休,不單單是憂鬱,還有些……愧疚。
為什麼愧疚?
蘭溪皺眉,凝神,仔細盯著那畫中的王函娘子。
忽然。
面前浮現中另外一張臉。
蘭絮。
不。
符吟霜。
那位和絮兒生的一模一樣,後來離奇失蹤的秀女……符吟霜!
她雖只見過這符吟霜幾面,但對符吟霜的神態和舉止,都記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