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數日,相州喜報來到,岳飛破賊有功,著升承節郎,於相州聽命,其餘諸將士,依功所得,各有封賞。
正當岳飛收拾行裝,準備到相州入營聽命時,家中卻是傳來噩耗,嶽和突發惡疾,病重垂危。
岳飛聽了,連忙飛馬往岳家莊而去,來到院門口便聽到母親姚氏與妻子李娃的哭聲,心知不妙,連忙甩蹬下馬,直奔主屋而去。
岳飛推門而入,便見到母親坐在榻邊,妻子伏在一旁,床上躺的便是父親嶽和。他快步上前,只見嶽和臉色蠟黃,雙目緊閉,雙唇並無半點血色,鼻息處氣若游絲,眼看便是不好了。
岳飛連忙詢問妻子,李娃才說自昨日午後,嶽和便覺得心口發悶,晚飯也並未吃得幾口,便早早上床。姚氏以為他近日勞累,因此身體不適。直至天明呼他起床時便已經昏迷,喚之不醒,眾人連忙請來郎中,一番診治後也無濟於事,最後郎中無奈離開,只說請人準備後事便罷。
岳飛一聽事情來由,便知道這是心梗,父親如今已經年已六十,再加上這些年自己每日在軍營教訓軍士,回家之時甚少,一家老小生活重擔全壓在其一人身上。但每次自己回家,父親都樂呵呵的,還時不時將些銀兩給自己花銷,卻不想自己還未立業,父親便遭此大難。
若是放在前世醫學發達之時,心梗一病並非不可醫治,只要救治及時,一場手術便可。但如今卻是宋代,雖然岳飛自己前世見多識廣,但面對如今的境況還是束手無策。畢竟這是宋代,便是自己知道救治的原理,也沒有那樣的條件,自己也並非醫生,做不了這樣難度的手術。在這一刻,岳飛才感覺到命運之強大,雖然自己曾經在未足月時便救過父親一回,但這一次,他真的再也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將父親從死亡邊緣拉回。
想到這裡,岳飛也不禁淚如雨下,只能緊緊握住父親的手,跪在榻前。而此時他才感覺父親手掌粗糙,滿是老繭。不由想到在與自己失散的十多年間,父親一人是如何生活。雖然每次自己問起,父親都輕描淡寫,一語帶過,但他可以想象到,父親失憶之後,想必也是受盡苦楚,在這兵荒馬亂,流寇四起的大地上獨自一人尋覓故鄉是何等艱難。歸鄉之後自己又常年身在軍營,雖然常常看到父親,但自己只覺得來日方長,待自己功成名就之後再好生孝敬。卻使得父親直到今日還未曾享受過自己親奉的一茶一飯,反而自己因軍餉大都用於訓練手下精兵,以至於家中常被父親接濟。身為人子,岳飛此刻心中慚愧至極。
就在這時,彷彿感受到兒子心境,嶽和喉中輕咳幾聲,似乎出氣也粗了起來,又費力地睜開雙眼,掙扎著想要起身。岳飛連忙將他按住,說道:“父親不可輕動,兒在此處。”
嶽和恍惚了一下,終於看清兒子臉龐,便伸出手來。岳飛明白父親心意,連忙將頭靠過去,雙手扶住父親的手,放在自己臉上,來回摩挲。
嶽和又長出了一口氣,而後緩緩說道:“鵬舉,為父想來是難逃此劫了。不過為父年已六十,不算早夭,更何況你我父子失散多年還可相聚,又有孫兒承歡膝下,便是如今撒手人寰也可含笑九泉了。只是可惜我兒一身本領,卻生逢亂世,難遇明主,屈居在這鄉野之中,難遂你志向。只望待為父走後,你好生孝敬母親,善待媳婦,教導孫兒,為父九泉之下有知,也可瞑目了。”
岳飛連聲說道:“不會的,父親一定可遇難呈祥,過此難關,兒還未曾孝敬父親,怎可就此離去?”
嶽和笑著搖搖頭道:“痴兒,生老病死,乃是冥冥中早已註定,怎可輕易更改,當年我未曾死在大水之中,能夠與你母子團聚已是上天所賜,如今怎敢再有奢望?我在櫃中有一密匣,鑰匙在你母親處,乃是我這些年存下的些許傢俬,待我去後你便取來交由媳婦保管,好補貼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