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蒼曳城是第二天中午。太陽當空,一切都是暖融融的。這裡能感受到初春的氣息,空氣裡都是二月末與三月初有的清冷與香甜。這裡似乎不太一樣,至少比起去年出了瀧府命案鬧的人心惶惶要好,要更平和。那件事像一陣風,一吹即過,而人的記性向來不好。 對於轉瞬即逝的生命而言,這也許是件好事。 他們找了家旅店休整一番,沒有去上次葉母推薦的地方。這次的方向不太一樣,離那邊反而更遠。他們歇到下午才吃飯,順便向小二打聽,問之前瀧府的兇殺案,還有家溫泉旅店瘋瘋癲癲的掌櫃。兇殺案說已有走無常接手,說會好好處理,卻也沒了下文。小二說官府就愛把案子都推給無常,這樣能免於百姓的問責,還不用交代後續的事,多麼簡單。這話也沒有指責無常鬼的意思,反而是在嘲弄那些當官的人辦事不利。如月君沒說什麼,只是喝茶。 至於當年囚困座敷童子的地方,已經改成了倉庫,瘋了的掌櫃給親戚帶走,不知去向。人們不關心這些。 這家店也有溫泉池,可惜只有公用的兩個大池子,沒有像當時那家店客房裡的小水池。但無所謂——反正他們出不起那個錢。何況現在這個季節,南邊的水更熱,不太合適了。山海從窗外望過去,南邊的群巒仍無蒼翠之色,和之前一樣是灰濛濛的死寂。他想起葉家老母親說過那裡有座死火山。仔細想來這兒的水都熱乎著,地下應該仍是暗流湧動,只是那力量已經不足以讓火山蘇醒。 “你們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還挺感興趣。” 下午已經沒什麼人在吃飯了。小二一邊收拾盤子,一邊說。 “啊,也沒什麼。只是上次來到此地,碰巧趕上了些新鮮事。”施無棄說。 “沒什麼新鮮事兒。不過啊,半個月前有個首飾鋪的老師傅給人殺了,剩了倆學徒。” “怎麼死的?” “好像是中毒吧?”小二抹了抹桌子,“老師傅平日為人低調,也不應有什麼仇家。誰知道呢,衙門還在查。可憐那倆孩子,家裡都窮。所幸又來了個手藝人,把店盤下來,給他們一口飯吃。” “中毒?” 一向沉默的如月君捕捉到關鍵的詞,便追問下去。 “對。可說是中毒,到現在還沒分析出那是什麼毒呢。” “有何症狀?” “這我就沒聽過了。” 他們還未來得及失望,另一個打雜的換了一壺茶上來。他有些洋洋得意地說: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小舅子給衙門幹活,他說那個老頭死得奇怪。身上一處傷口和淤青也沒有,只是掰開眼皮,兩眼泛白。開始還以為是翻了白眼兒,後來才發現,是他整個黑眼珠都沒了,嚇人得很。” 如月君只是點了點頭。回到後院的客房前,黛鸞才問她: “那真是毒?” “是毒。”如月君說,“江湖上有一種奇毒,無色無味,觸如雲絮,沒有個正經的名字,但江湖人叫它‘見著死’。這藥塗在什麼地方,只要讓人看見,不出兩個時辰便會毒氣攻腦丟了性命。這毒留不下什麼痕跡,只是會讓人雙瞳褪色,只剩兩眼空白。” “嘶……” 黛鸞吸了口冷氣,閉著眼直搖頭。施無棄用詫異的眼神打量如月君,她皺著眉。 “莫要這麼想我,難不成我用這藥殺人,還要點上眼珠不成?我生前這毒還未現世,與我可沒什麼關係。” “去那家店看看吧。”山海說。 “是個辦法。”黛鸞點點頭,“反正下午要去抓藥呢。慕琬也去嗎?” 慕琬一直低頭看著右腕的灼痕,它似乎淡了些。突然被點名時愣了一刻,反應過來他們在說什麼後,連連搖頭。 “若現場還留著那毒可怎麼辦?” “半個月前的事,要出人命早出了。”施無棄並不擔憂。 “調查起來亂摸亂翻的,保不齊要出事。” “你何時這樣膽怯了?”施無棄知道她在惶恐什麼,“姑娘,沒必要。就算你那傘在身邊,你的式神也對這種毒沒辦法。” “你懂什麼?”她有些生氣了,“非自然解約的咒令盡毀,我現在不僅要堤防仇人,還不得不防著我當年收服的式神。裡外都是事兒,你當我想像現在這樣……這般不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