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樂城主長著一張尖酸刻薄的臉。 按理說他從小是習樂的,黛鸞猜他多多少少帶點兒文人雅士的氣質,然而並沒有。相反,她很少見過這種將尖酸寫在臉上的人。他的神態,他的氣質,都說不出的討厭。 “拜見城主,何不下跪——” 他拖著懶洋洋的長腔,讓黛鸞忍不住想翻白眼。 “我是郡主,用不著。” 城主用鼻子發出一聲嗤笑。 “郡主?黛巒城的郡主麼?你爹還活著一天,你就沒資格和我平起平坐。憑那把破鎖,還想當城王印使?還不下跪!” 施無棄和慕琬要是知道他們遭遇了什麼,一定敲鑼打鼓放鞭炮地慶祝自己沒來。他們在城王府沒被安排住處,不過府上撥了兩間高檔酒樓,雲戈也在那兒。 水無君是站著的。他走上前對城主行了個禮,說道: “她便是我給您說的郎中了。” “哦?竟然是這個黃毛……這個姑娘麼。那位又是誰?” “是她師父。但不是教授醫術的師父。既然她不想跪,就不跪了。您還是快些把府上的事說給他們聽吧。” “哼……”他發出輕蔑的一聲,“看在六道無常的面子上,我不跟你這無禮丫頭計較。” “行唄。” 有求於人還這麼拽? 反正黛鸞看也不想看他一眼。這兒又不是朝堂重地,犯不著誰給誰跪。不過是間茶室罷了,連一個倒茶的下人也沒有。這地方一看就是私人用的,畢竟若說用於接待客人,規模上有些牽強。但這裡也算極盡鋪張了——牆上的手繪壁畫活靈活現,花鳥的筆觸巧奪天工。玉石珠寶能鑲的地方都塞滿了,一點兒空隙也沒有,在這間不大的茶室裡顯得太密集,太俗氣。待客有更正規些的地方,此處或許只是用於和妻妾們自娛自樂。但城主說了,他根本不想讓多少人知道這次見面,開口閉口低調從簡。 也難怪。據說這事兒,他家裡瞞得緊緊的,只是私下託人找郎中治病。其實底下人都悄悄議論,他應該找些方士道人,設法“降妖除魔”。 沒錯了,城王府鬧鬼。 雖然水無君已經說了個大概,以防疏漏,兩人還是聽無樂城主親口講了一遍。這事兒大約發生在清明的時候,他和最寵愛的四姨太踏青去了。那天下著不打緊的毛毛雨,他們帶著浩浩蕩蕩的隊伍出發了。地點就在郊外,接近山的地方。這兒本是不該來的,月初的時候死了個採山菌的姑娘,死狀可怖。但既然是城主的命令,他又帶著那麼多親衛,應當沒事。 四姨太和他放著紙鳶,飛的老高。正高興呢,一陣風颳過來,紙鳶被纏在了林地裡。他本想差下人去撿,四姨太腿快,急匆匆跑過去了。下人跟她一起回來的時候,手上不僅拿著紙鳶,還多了一張奇怪的面具。 確切地說,是半張。 那半張面具掩埋在土裡,髒兮兮的,將四姨太絆了一跤。於是她開始刨土,想知道那是個什麼東西。下人趕到的時候,就跟她一起挖,挖出這麼個玩意。也不知另外半張在哪兒,或許在附近,他們巡視了一圈兒也沒找見。這半個能面很結實,上面還有一根角埋在土裡,繫了一條紅色的破布。 城主不知道她撿來這東西幹什麼,但她喜歡就好。等拿回去用水洗乾淨了,它變得光滑如新,才有丫鬟如夢初醒,告訴她說,這可能是城裡名為青鬼那女人的面具。 青鬼失蹤快一年了,沒人知道她去哪兒。有人說她見到她男人,報仇去了,也有人說她又遇到喜歡的人,隨他離開無樂城了。誰在乎呢?無非多一個談資罷了。 說到這兒的時候,山海和黛鸞都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渾身上下每塊骨頭都凍住了似的。就在城主說這件事時,他們兩人已經不斷地相互對視。一旁的水無君大概是知道些他們過去的事,什麼都沒說。青鬼曾是葉月君的朋友,他或許也聽說過她的死訊了。 總之,自清明節後,四姨太就性情大變。下人們議論,她該不會是冒犯了鬼神,中了邪才成了這副模樣。結果這麼嘴碎的人都被成王拖出去用刑,再沒人敢提這說法。 “本王不信那些江湖騙子……”他慢悠悠地端起茶杯,“你們受六道無常的推薦,本王姑且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