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他們有一個白天的時間來討論,還有什麼靠譜的方法能拿出來。不過有些問題不是說給夠時間,就一定能想出辦法。當然,也可能是時間不夠長。 白涯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他只是朝後一仰,剛沾到枕頭,整個人便“昏迷不醒”了。柳聲寒怎麼也弄不醒他,便抱怨一聲:還和以前一個德行。 “這些天來,白少俠確實多有操勞。之後若有時間,我慢慢說給你聽。這幾十天來,君姑娘在武國過得如何?” “嗐,就那麼回事兒……” 兩個姑娘隨便聊了幾句。沒多久,傲顏便也開始打哈欠了。再怎麼說通宵一個晚上,要人第二天保持精神抖擻有些說不過去。這事兒他們是沒少幹,可也不能老這麼幹。柳聲寒倒是覺得罷了,便勸傲顏也歇息一陣。她便回了自己的客房,閉眼眯覺去了。 傲顏做了一個短暫的夢。 她拿著熟悉的陌刀,站在熟悉的戰場上。她還是個孩子的模樣……是回憶嗎?她想不起來了。畢竟,兒時的她總是在戰場的邊緣徘徊。君傲顏忽然意識到,與父親在一起生活的短暫的時間中,她幾乎從來沒再做過夢。 她不應該參與戰爭……至少在夢裡這個年紀,不應該。 但她就是站在這裡了,站在總是被嘈雜尖銳的人聲、兵器聲與戰馬嘶鳴聲塞滿的地方。這些聲音一刻也不停歇,並且永遠伴隨著漫天的硝煙。有戰爭的地方,天永遠是黑色,濃厚的煙霧會塞滿戰場的每一處角落,將一個人心肺裡隱藏的、乾淨的東西都擠出來。戰場上的人沒有人性——即便他們是被名為人性的東西驅使到戰場上去的。 人們總要摒棄很多……並在一次次目的不同、過程卻如此一致的行為中,重新撿起一些屬於自己的、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傲顏能看到自己,看到自己小小的身影,而自己像她背後的鬼魅一樣跟隨著她,目光永遠停留在兒時的自己身上。夢裡的小傲顏感到一陣頭疼,她拿著刀,不知所措地在刀光劍影中穿梭。 她每一步都很輕,輕得只能在泥濘的沙場上留下薄薄的腳印。潮溼的土壤被擠出一層淺淺的紅色血水,又緩慢地重新回滲到被擠壓的土地上。這裡是誰的領地?將士們一定是知道的,深深地知道。可傲顏一無所知。不論是年幼的她,還是如今的她。 她只覺得血液在血管中燃燒。 號角聲十分刺耳,衝鋒時的嚎叫顯得莫名其妙,擂擂戰鼓也只會惹來一陣心煩意亂。這些東西……這些用以鼓舞士氣的東西,在她的耳中顯得那樣多餘。 她只在意殺戮本身,且向來如此。 “我”是不同的。不同便是不正常的。 她對柳聲寒撒謊了,她意識到。可說那些話的時候過於熟練,因而沒有露出一絲破綻。只有她自己清楚地記得,久別重逢的快樂很快被時間消磨,以教育為主的老一輩的做派再度佔據了她的耳畔。她知道,想要尋找父親,想要讓父親平安,即使血脈裡流淌著與自己截然不同的血,在這之前的長期的急切、焦躁、不安、期盼,全部都是真實的。只是在這之後,對說教不厭其煩這點,也是真實的。 他們吵過架,雖然只有一次。剩餘的時間只要不談論這個話題就可以了——現在可是特殊時期,越是英勇善戰活下去的希望便越是龐大。如果不是這些東西支撐著她,她甚至活不到也不會來到君亂酒的面前。他居然又拿那一套說辭出來?老東西果真冥頑不靈。 她有些失望。她本想證明什麼的——證明這種對戰鬥的熱切,總是有好處的。 可她父親實際上寧可她沒有這種熱切,得不到這種好處,不需要來找自己。 倒也不是君亂酒真正地說給她聽了,但她不傻,能感覺到。父女倆徹夜對酒當歌,她還真能把老東西喝得迷迷糊糊。傲顏也記得,其實那時候自己也不清醒,但第二天醒來時滿腦子都是老父親的一派酒後胡言。並不激昂,也沒在埋怨,但那種莫名的憂慮與哀愁就是在她心頭縈繞著,徘徊著,揮之不去。她確定,那絕對不是自己酒喝多的幻聽。 她不正常——但她父親希望她正常一些。什麼是正常?是在來到武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