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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電話,邢越非用冷水洗了個臉,好讓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難怪林懷粵馬上要把布倫海姆搬家到大沙頭,他才是見多識廣的老手,自己哪怕兩世為人,也還只是個沒有經歷過戰爭的菜鳥,才會這樣疏忽,這樣大意,他恨恨地用拳頭砸了下大腿。
宋掌櫃一聽傑克出事,一下就猜是南京,他也是一個冷靜的高手,而且猜得很有道理,如果是南京,那人家這步棋下得可真的高,被轟炸後表面不動聲色,忽然一出手就擒賊先擒王,失去熟練的飛行員,布倫海姆等於就被捆住翅膀。
還有那個悄悄摸進宿舍的蒙面人更讓人背脊發涼,他應該不是南京那邊的,也不是蔡家人或者林懷粵這邊的,那又是何方神聖呢?但反正這人的存在,也不是什麼好事,這次蒙面人沒殺他,那下次呢?和他有了利益衝突的時候呢?
還有傑克這又色又貪的洋鬼子,說起來也是因為自己選了這架飛機,這個在印度廝混的英國人才來到陌生的華夏,這色鬼,千萬別真的有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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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半個小時,軍校警衛室門被敲響,警衛拉開門,五個身穿制服的憲兵荷槍實彈地站在門外,帶隊的一個是憲兵中尉,居然朝他敬了個禮,問道,是航校八期學員邢驍霏嗎,我們是憲兵司令部的,奉命前來保護你。
邢越非連忙說:“來得正好,快帶我去廣州的紅燈區,就是花艇最多最貴最出名的地方,你一定知道在哪吧。”
這……憲兵中尉蒙了,心說迪奧你個嗨,我是憲兵中尉,不是拉皮條的好吧,有這麼問人的嗎?
邢驍霏急忙道:“我們的人可能在那邊出了事。我在這已經等你們半個小時了,別磨嘰了,快點帶我去找他吧。”
憲兵中尉依舊不吭聲,意帶威嚇地看了一眼軍校警衛,才帶著邢驍霏上了他們車。
憲兵對於抓軍隊風紀這類事,最是本行。哪有他不知道的地方,沒花太久,就帶著邢越非來到珠江邊西堤大馬路,指著珠江江面上一片連綿數里的燈火,道:“就這裡了。這就是你說的地方。”
……(花船花艇,是民國廣東時一種舊民俗,娼妓之家以船為居,持為生計故稱船妓,為了招徠客人,那船兒大多裝扮得花枝招展,嫣紅黛綠,非常好看。文雅點講究點的人會說一聲畫舫蘭舟,廣州就一律稱花,大的叫花船,就小的叫花艇。
南粵這方面的傳統,其實遠比不上江南,西湖秦淮等煙花勝地早已千載風流,而直到明末,船妓文化才在珠江流域慢慢繁衍開來,乾隆年間,廣州花船逐漸名揚天下。清朝文人趙翼曾寫道:“廣州胥船不下七八千,皆以脂粉為生計。”
近一萬隻船幹這行,這是什麼概念?
陳濟棠主政後,廣州花船還有兩三千隻,但經歷過一場無名大火,規模有所收斂,有的娼家懼怕水火無情,也搬到了岸上,但水上花船的數量規模依然是相當驚人!有句話講:“珠江十里胭脂水,流盡繁華是廣州”。)
此時邢越非向江面一看,只見星星點燈,燈火萬千,暗叫一聲苦也,這該怎麼去找?
憲兵中尉揮揮手,說你勿急,同我們把那個人情況儘量講清楚,剩下的事交給我們來辦。將手下四個憲兵分成兩撥,往江邊一家家船查過去。
邢驍霏一個人站在江邊,心裡鬱悶得慌,坐在欄杆上,點燃一支菸,他明白事情越急切,自己越不能露出焦急之色,但仍然難以盡掩內心的不安。
他能模模糊糊能感覺到,自己正處在一個相當危險的境地當中,有人在暗中窺探著他的一切,重生以來,他赤手空拳面對過鬼子的飛機,石青的殘暴,梁榮錦的囂張,但還是頭回真正感到什麼叫恐懼,你看不見摸不著敵人,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但又知道他就暗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