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抬起手，僵在半空中，又緩緩放下，她還是想勸勸：“九娘，從來都是低頭娶妻高頭嫁女的，你看那姜氏，門第再低，不也嫁給了三郎。
只有成婚了，不管怎麼成的，你的夫君，你的夫家，肯定是要維護你的，日子久了，石頭也能捂暖的。等你有孩子，用心撫養孩子便是，兒女情長，豈會長久？
咱們女人嫁人生子，嫁人是開始，生子養子才是你未來要過的日子，夫妻之間，濃情蜜意總是短暫的，相敬如賓才能長久。
陳家就你這麼個靈巧孩子，他們不替你打算，我這個血親長輩，是親自帶大你的，豈會讓你嫁給我們家一個庶子！”
陳若若抿了抿唇，努力忍住眼淚：“嫡庶真的這麼重要嗎？表弟才德皆是上乘，等他科舉入仕，有顧家幫扶，未必不能青雲直上，家世固然重要，但嫁的那個人不是更重要嗎？大表哥娶了孟家姐姐，她現在的日子，還不如她之前做姑娘的時候呢。”
“那豈能一樣！有你姑祖父，還有老大夫妻在，誰敢欺負你！”陳氏立刻盛氣凌人起來。
見姑祖母執迷不悟，陳若若沒有繼續說了，低頭回道：“九娘承蒙姑祖母的養育之恩，婚姻之事，自然聽您的。”
陳氏心疼，但想起自己雖然嫁給顧文做續絃，在外的名聲風光至今，陳家也是顧家提攜起來的。
父母最疼愛的長姐，低嫁了兩情相悅的進士，結果呢！恩愛消散，相公寵妾滅妻，唯一的女兒都折了進去，最後鬱鬱而終。
九娘太像自己當年的早夭的女兒了，陳氏絕不會讓她嫁給個庶子，將身家性命維繫在男人的情愛之上，根本不靠譜。
真如九娘所說，顧澄以後飛黃騰達，到時候九娘年老色衰，兒子顧觀百年歸去，誰還還能真的護住她！
“若是蕭家實在不成，姑祖母再給挑。”陳氏到底做了讓步，畢竟兩家聯姻，結的是兩姓之好，也不能鬧得太難看。
蕭家看不上顧家這門庭，總會有人看上的。
沒幾日，京城又下了場大雪，姜婉去晉王府時，要帶上顧茹，被謝氏拒了。
出門沒一會兒，姜婉聽到門外的雪松道：“奶奶，那杜秀才在街頭站著呢。”
姜婉掀開車簾望去，果然看見個清俊年輕人，單手撐著舊紙傘，立於雪中，背脊挺直如傲雪凌霜的松柏，叫人難以忽視。
杜懷回神時，姜婉的簾子已經落下，怔怔望著隨行馬車邊的丫鬟，眉眼下垂：難道她真的不願意原諒自己了麼？
進了王府，有丫鬟先將姜婉領到了一處院子裡，請了個老嬤嬤過來，仔細聞了聞姜婉，這次讓丫鬟帶著她去見了晉王妃。
和之前晉王妃待客的地方不同，這次姜婉直接被引到了晉王妃的臥室裡。
菱花窗下的條案前，晉王妃正拿著剪刀，修剪著剛送進來的紅梅花枝。
大約是屋裡的地龍燒得太足，紅梅上的雪已經化作了水，掛在花瓣尖尖上，彷彿落下的春雨。
“民婦見過晉王妃。”姜婉福身行禮。
晉王妃將剪刀遞給侍女，扶著已經顯懷腰慢慢走過來，親自扶起姜婉來：“這裡沒有外人，不必多禮。”
姜婉仍舊謝過，才與晉王妃走到了窗邊來，陪著她繼續修剪梅花枝。
“母妃說，我若是覺得無趣，可以請你來王府裡陪我。”
“多謝貴妃娘娘厚愛，王妃感覺身子如何了？近來睡眠飲食可還好？”姜婉幫忙整理著花枝，忍不住問道。
晉王妃放下剪刀，摸著微微凸起的肚子，滿臉都是滿足感：“都很好，這個孩子能保住，還多虧了你，所以你放心，晉王殿下會幫你家夫君的。”
姜婉感激福身：“謝王妃娘娘！謝晉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