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臉色煞白,痴在那裡,我走過去坐在她身邊,輕輕地握住她的手,人其實很多時候最想要的,只是握著一隻有體溫的手。
突然我看見,大顆大顆的淚從她乾癟的眼皮裡流了出來,讓我覺得很震撼,有點兒害怕, 喘不過氣來。 電子書 分享網站
瑪麗與我(13)
她說:“很痛,我受不了了。”
……
“愛情這東西我明白,但永遠是什麼?” 耳邊響起了羅大佑的歌。
八
南加州,情人節過後就是春天,上帝為相愛的人們營造著情調,讓所有的色彩在此刻綻放出來,門前庭後,柳絲榆莢,花飛花落。我們宿舍樓旁邊,大片大片地盛開著金紅色的君子蘭,這種花曾在中國價值連城,一株高達萬元,對當年每月薪資幾十塊錢的百姓來講,瞅一眼都覺得尊貴無比。我看著它們漫坡漫野,如此不羈地亂開著,頓時覺得所謂的尊貴味同嚼蠟,孤單蒼白,是人為製造的庸俗,哪裡比得上這種親近得可以把臉貼上去的隨便和美麗。
然而,上帝卻忽略了他的瑪麗,這個如此虔誠信奉他的子民,像一朵見不到光的花兒似的日漸枯萎著。
日子終究還是要過,瑪麗不再打電話麻煩修女,變得寡言也更加愛吃巧克力。她每天一包接著一包地吃,就像有些男人一根一根不停地抽香菸,隨之身體肥胖開來。諸位想必看過富態的陳文茜主持節目吧,文茜小姐也酷愛巧克力,只是控制每天只吃一顆,吃的時候是她一日裡最美妙的時刻。瑪麗不要節制,我看著她身上鼓迸出來顫顫暄軟的肉,心下可惜。
一天,突然烏雲密佈,下起了狂飆大雨,還有風呼呼地吹,這在陽光普照的南加州是極少見的。暴雨從中午下到了晚上,因為沒有雨具,我被困在系裡,回不了宿舍。最後實在等不及了,日裔教授Nakamura借給我一個裝膠片的大片盤蓋子,多少管點兒用,我就頂在頭上往宿舍狂跑,鞋子踩在水裡,濺起水花,沒過多久,就全身溼透。天沉沉地黑,我跑到離宿舍樓還差100米左右,不小心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咣噹”一下子他滑倒在地,摔了個馬趴,嚇得我趕緊將他扶起,一看是工程系的學生沃特,沒等我說對不起,他爬起來就接著往前跑,神色有點兒怪異,眼光躲閃,也沒跟我說一句話。
我覺得很詫異,站在雨裡看著他遠去的身影。沃特和我非常熟悉,他從得克薩斯州來,工程系的研究生,也和我們住在同一棟宿舍樓裡。沃特隔三差五地要到我和瑪麗的房間來聊天,可是我根本聽不懂他帶有濃重德州口音的英語。他人很內向,個頭不高,長得有點兒萎縮,一個肩膀高,一個肩膀低,感覺頓頓地,比較孤僻。別人都說他喜歡我,經常邀我出去喝咖啡或參加什麼活動,我每次都很為難。由於我不太懂美國的文化,不知道明確地拒絕是不是很無禮,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絞盡腦汁推三阻四。瑪麗很敏感,一下子就感覺了出來。
她問我:“你喜歡沃特嗎?”
“你什麼意思?什麼樣的喜歡?”
“就是你對他感興趣嗎?”
“男女方面的興趣?哦,絕沒有。”
“那就一定不能去!”瑪麗斬釘截鐵地說。
於是我牢牢地記住瑪麗的話,絕不能去喝免費的咖啡。不過當然,大家彼此還是朋友,所以我很納悶,沃特今天被我撞倒了,卻沒和我說一句話,平時他都是迫不及待地追上我來。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我三兩步跑上樓,看見房門半掩,推門進去就大喊“瑪麗,我成落湯雞了……”
沒有人應,卻見瑪麗光著身子躺在床上,臉部似笑非笑,一條毯子半遮著小腹,真是怪怪的,又不到睡覺的時間。當時我也顧不上多想,趕緊拿了浴巾就去衝熱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