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隗狀開口推舉的,是旁的任何人,嬴政是定不會應允的。
但韓非確實不一樣,他早就想將韓非儘快調回朝中,開始著手製定新法了。
而且,在君王心中,韓非乃是執宰天下之大才,本就合該擔任丞相一職的,故而,他原本就正在思忖,該如何開口暗示隗狀主動告老讓賢。
自然,嬴政亦飛快猜出隗狀與王綰走這步棋的緣由:他們以為,韓非能成為維護朝堂舊秩序之助力。
這便是先見之明——早預料到大臣定然會反對秦國施行仁政的君王,一直以來十分明智地,並未將韓非前去陽武郡試行新法一事告知眾人,知情者不過李斯蒙恬寥寥幾人耳。
若不然,韓非在陽武郡所行之事,會被朝中百官百般阻攔不說,便是現在想將韓非調回朝中任職一事,亦會頗費周折
思及此,分明對眼前巧合局面十分滿意的君王,卻在驚喜後徐徐收起笑容,正色喟嘆道,
“韓非之才固然舉世皆知,寡人亦是敬仰已久,但他當日一力主張法家之道,與我秦國欲行之新法背道而馳,若與寡人朝夕相對,恐君臣間倒會生些齟齬,以致相看兩厭罷了,韓非不宜身居朝中三公高位,還是在陽武郡安生待著吧”
既然隗王二人已有此意,想來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但他並不想讓韓非承此二人之情,以免往後與對方撕破臉皮後,反倒落下個“知恩不報”之名聲。
再者,以韓非前些日子信中斬釘截鐵之言,莫說無心承隗狀之情,便是君王親自下詔,他也未必會答應,此事還需徐徐圖之
隗狀一聽這話,原來韓非奔赴陽武郡,果然是早看出王上有瞎折騰之意啊。
如此一來,他愈發堅定:必須說服王上讓韓非當這右丞相!
在他為韓非求官的不斷殷殷懇求下,君王索性故作不滿地,拂袖轉身走回殿上,語氣薄怒道,
“愛卿年邁告老一事,寡人答應你便是。但若將韓非召回朝中為官,寡人便會失去韓非,此事休得再提!”
片刻後,隗狀在蒙毅的攙扶下走出殿門,眯起渾濁的老眼迷惘望向半空晃眼的日頭。
今朝跑這一趟,他原是料定,縱便王上一時不鬆口韓非入朝為相一事,也必定會再三挽留自己,如此一來,他有的是機會慢慢再勸,總要將手中相位交到韓非手中,既得韓非之感激,又能博君王之歡喜。
可為何事態的發展,全然跟他想的不同?
眼下,王上同意了他告老一事,卻不肯答應韓非為相之事,往後,他隗狀既已不再是秦國的右丞相,又哪能再舔著臉勸君王讓韓非接替相位?相位,跟他已無半分關係了啊!
是夜,忙完公務來找他的王綰聽聞此事後,跺腳嘆道,“看來,能勸王上改口的,只有那賊子李斯啊!”
隗狀搖首道,“李斯心懷不軌,一心勸王上行儒家新法,是決計不會勸王上讓韓非回朝任相的,
反之,若你接替我那相位,他必想與馮去疾爭奪左丞相之位,豈會讓韓非橫插一腳?唉,王上如今究竟是如何想的,我等愈發看不透了”
王綰卻似笑非笑道,“可韓非,卻是李斯之同門師弟啊,他若要當溫良恭謙的臣子,又豈能不顧師門之情,一力阻攔韓非歸朝?”
隗狀撫須不解道,“依你之意,這是”
王綰和氣的眸子裡,漸漸泛起了一抹冷厲,“王上不肯召韓非進咸陽,未嘗不是擔憂這對師兄弟會反目之故,說起來,此事倒跟李斯脫不了幾分干係若有李斯主動出面勸王上,想來此事便穩了泰半”
隗狀撫須思索一番,此話頗有道理。王上年輕氣盛,如今被李斯那楚人巧言令色哄騙著,早對他們這幫老臣子有所疏離,而韓非與李斯皆是君王看重之人,想來,王上確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