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朝,初夏,群山環繞的水江村。大部分村民姓江,同一個宗族。
木匠江安寧從半山腰滾下來,撞破了頭。被人發現時,已經失血過多,奄奄一息地躺在山腳。
好心的村民把木匠抬回家。他吃力地睜開眼,目光從妻子孟氏、長女江姜、次子江啟、小女兒江枝的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定格在妻子臉上,滿眼悲傷,死不瞑目。
他無法說出一句話,沒給妻兒留下隻言片語。
孟氏跪在床頭,懇求木匠醒來,哭得肝腸寸斷。三個兒女也痛哭流涕。滿屋都是哭聲。
木匠的頭七剛過,羅婆子嚷嚷著要去孟氏家分田分房。
理由是孟氏家人口少,房間太多,空著浪費。她家6個兒子擠在一起沒法住。木匠去世,沒有進項,就沒有銀子僱幫工耕地,與其讓良田荒著,不如大家分了。
族長不同意。沒有兒子的家庭才是“絕戶”,木匠有一個十一歲的兒子江啟,不該去瓜分他們家的財產。
如果一個家庭裡沒有兒子,做為頂樑柱的男人死後,為防止女人把財產帶走,同家族的人會聯合起來欺負孤女寡母。把吃的用的住的全部瓜分。俗稱“吃絕戶”。
至於母女能不能活下去,就沒人管了。
木匠手藝精湛收入高。雖然住的是土坯房,但是有前院後院,堂屋、正房、廂房加起來有八間,另有灶間柴房。
整個村子,總共只有三戶人住這麼大的宅子,另兩戶分別是族長和里長。
木匠有稻田十七畝,土地五畝,每年都僱幫工做農活。
孟氏只需在家裡洗衣做飯打掃衛生,閒暇時刺繡。風吹不到日曬不著,養得白白淨淨。比同年齡段的村婦,年輕好幾歲。
其他村婦忙完家務,還得出門挖野菜、採野菌子、摘木耳等,等到鎮上趕集時拿去賣。
農忙時,村婦們像男人一樣去田裡勞作。翻地、插秧、收割,繁重的體力勞動,使她們更顯老。
有羨慕孟氏的,也有暗戳戳嫉妒她的。
有6個兒子的羅婆子,多次在眾人面前嘲笑孟氏:“一天天好吃好喝地養著,有什麼用?還不是隻生一個兒子。”
“木匠是獨生子,娶個媳婦又只生了一個兒子,這兒子以後能不能生個兒子也難說,可別絕後了。”惡意滿滿,仍有村婦跟著笑。
如今木匠去世,江啟沒有親叔伯庇護,只有與父親同輩分的堂叔伯。
水稻種在水田裡,沒法在乾旱的土地生存。不知是誰把孟氏田裡的水放掉。十七畝田,田埂被挖出缺口,水一直往外流。
孟氏想把河裡的水引到田裡,江啟去挖水溝引水,羅婆子的兩個兒子不讓江啟挖水溝。
按輩分來說,江啟應當稱這兩個二十來歲的男子為堂叔。
那天下午,在田埂上,兩個堂叔追著11歲的江啟打,一邊追一邊朝他扔石頭,追出一里地才停下來。
幾個在田地裡勞作的男丁,看見他們凶神惡煞的樣子,露出驚慌的表情。沒人敢去拉一把江啟。
為了十幾畝田,幾間房子,羅婆子一家定要把孟氏一家趕走,並逼迫他們交出財產。
孟氏不想走。木匠去世前,曾給女兒江姜定過一門親,是同村馮家的兒子馮良星,馮良星是個童生,在鎮上的私塾上學。村民大多不識字,對讀書人高看一眼。
江姜十五歲,已經到了出嫁的年齡。以孟氏家裡現在的情況,如果全家搬走,錯過馮良星, 下一個只會更差。
看上馮良星的姑娘不止江姜一個,尤其是那個茶茶,平時就與江姜不對付。
她認為除了家裡多了幾個錢,江姜本人哪哪都比不上她。而今江姜的父親死了,沒錢沒靠山,更加配不上馮良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