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上午九點至十一點),羅婆子一家已經吃過早食,還是用孟氏的鐵鍋煮的雜糧鍋。拿了不義之財,一家人吃得心安理得。
家裡的男丁去田裡山間勞作,留下幾個婦人和小孩在家。
此時,羅婆子翻出孟氏的幾匹布料:“這娼婦日日吃好的穿好的,也該輪到我享用了。”
“這匹藏青色的細棉布,給我和老頭子一人做一身衣裳,出門走親戚時穿著有面子。”羅婆子叫來幾個兒媳,分配布料,“湛藍色的給老大老二做外衣,
深色的布料只這兩匹,老三老四老五老六就別做新衣了。下作的娼婦,餘下的淨是些花花綠綠的顏色。也不多備幾匹深色的布料,害得我幾個兒子沒得新衣服穿。
你們自己挑喜歡的,給自己和孩子,做件上衣或裙子。這麼好的料子,不要拿去做內衣或中衣,穿在裡面誰看得見。
我家裡擠得打地鋪睡覺,她倒還有居室白白空著不住,過兩天就住到她家去。哼哼。”
“羅婆子,出來。”大牛粗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里長讓我知會你一聲,你把孟氏的鍋碗瓢盆、布料、宣紙毛筆、桌椅矮凳等,全還回去。
還有,別想著過兩天住到她家去,那宅子已經賣與里長,過兩天里長要去住。她家的田地也一併賣給里長了,你兒子若再去轉悠,仔細我兄弟幾個不客氣!”
羅婆子把布料往床上一扔,慌慌張張出了裡屋。一看壞了。只見往日來收稅的幾個打手,聚在門前,不三不四的樣子。
里長大模大樣地站在中間,眼神犀利,並不言語。旁邊站著挻得筆直的江啟,憤憤不平地盯著她。
羅婆子一屁股坐地上,愴天呼地地喊:“不得了啊,里長帶人來打劫啦!”
“住嘴,我何時打劫了?”大牛指著羅婆子。
“又不到交稅的時候,你們一大幫人逼我拿出物件,不是打劫是什麼?”羅婆子垮著臉,似乎有天大的委屈,然而不見有一滴眼淚流出,“大家快來看啊,要打死人啦,哎喲喂……”
“死老太婆,我還沒動手,你倒喊起來了。”大牛一把抓住羅婆子的衣領,把她拎起來。
“停。我不跟你這惡婆子一般見識。”里長示意大牛放手,又指著羅婆子的大兒媳,“去把你們主事的族長、長老叫來。”
大牛鬆開手,羅婆子一個沒站穩,踉蹌兩步,摔了個屁股墩。
正要哭爹喊娘,大牛居高臨下地俯視她,旁邊幾個打手也都走過來,把她圍在中間。羅婆子吞了口唾沫,不敢噤聲。
要知道,這些人真發起狠來,她那六個兒子趕回來了, 也不一定能保她不捱打。
她的兩個兒媳,早就嚇得退在門檻後,一句話也不敢說。沒用的東西,也不幫著喊一嗓子。待兒子們回來,叫兒子好好地教訓她們一頓。
幸好,經她這麼大聲嚷嚷,住得近的鄰居已經趕來,其中不少是同宗族的族人。哼,里長又怎麼樣,我們族人之間分房分田,哪裡輪到一個外人來插手。
一抬眼,看見孟氏領著江姜江枝穿過田間小徑,往她家的方向走來。這娼婦,往日只有受罪的份,這次居然敢主動找上門來。別以為找到靠山,我就不會撕了你。
孟氏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羅婆子坐在地上,發舊的青色褲子上沾滿了灰,惡毒地瞪視她。若不是大牛他們擋住,那樣子似乎要衝上來把她撕碎。
孟氏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不曾得罪羅婆子,為何她會這般憎恨自己?相公在世時,雖有婦人嫉妒她,也都只是說說風涼話,並未有過激的舉動。
倘若自己過得好,就是原罪,非得把她拉下來,踩在腳底。她實在無話可說,只因別人不會跟她講理。
孟氏轉身面向里長,笑容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