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梨亭卻無暇欣賞這難得一見的天碧泉清之景,他此時頗有些無措的看著面前竹椅上清秀漂亮得令人不敢逼視的白衣少年。那少年年紀不大,面色蒼白,然則容色竟是將這如蓬萊仙境一般的山水生生趁得失了顏色,可身體確是明顯不佳,一雙腿更似不良於行,蓋著極厚的毯子。此時那少年黑瑪瑙一般得眸子正驚恐的看著自己,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眼淚將落不落的掛在眼眶上,消瘦的身形微微發抖,白皙的手指拉住一旁莫聲谷的衣袖一個勁兒的往他身後躲。
殷梨亭實在是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竟將這精緻漂亮的少年嚇得如此。他只是看著他驚恐發抖的病弱模樣,當即便覺得自己似是做了極不可饒恕之事一般,惴惴不安,頗是愧疚的上前一步,想去拍拍那少年安慰一下。然則剛上前半步,少年彷彿被全然驚嚇到了,一聲極弱的低呼,整個人上半身都躲到了莫聲谷身後,“壞、壞壞人……哥哥……壞人……”
莫聲谷趕緊輕輕拍那少年,抓了抓頭,好聲好氣的哄道:“他不是壞人,他是哥哥的六師兄。”,說著又怕他聽不懂,連忙解釋道,“‘師兄’,阿竹可懂麼?”
少年一臉迷惑,顯然“師兄”這個詞超出了他能明白的語言。莫聲谷任他拉著自己衣袖,對殷梨亭道:“要不六哥你慢慢過來?莫要走過來得太急,他害怕忽然出現在身邊的東西。”
“這般麼?”殷梨亭連忙收住腳步,緩緩地往那少年身邊挪過去。誰知那少年雖然藏在莫聲谷身後,一雙烏眸卻是緊盯著殷梨亭,他稍靠近一寸,立時更加緊張了起來,手顫抖得益發厲害,“嗚”的一聲哭將出來。
殷梨亭立時收住腳步。他心腸歷來最軟,見得少年哭泣不已,自己心中也不好受。
莫聲谷一見這情形,更不知所措,趕忙拍撫著少年安慰,抬頭為難的看著殷梨亭,一邊抓耳撓腮,想了半晌,在少年的眼淚徹底將他的衣袖浸溼之前,同殷梨亭道:“六哥,要不你把包袱裡咱們路上買得那陶偶娃娃拿出來,看看拿著哄哄他。”
殷梨亭忙從包袱裡取出陶偶娃娃,看著被自己嚇得瑟瑟發抖,彷彿輕輕一碰就能碰碎的少年,不敢再多往前走半步,小心翼翼的伸著手拿著陶偶娃娃,墊著腳伸著手,遞到那少年的面前。少年正哭得厲害,忽見面前一對陶偶,胖乎乎的小兔模樣,一白一黑,極是可愛,不由一愣,盯著陶偶一時間竟是忘了哭泣,呆呆的看著那娃娃。殷梨亭見了他模樣,驀地靈光一閃,手指微微一動,手腕一抖,少年也沒看清他如何動作,便發現他手中白兔與黑兔調了個位置。這下少年似是來了興趣,瞪大了烏眸,微張著雙唇,看著那對兒小兔子。殷梨亭一見,便有了辦法,小擒拿手的手法施展開來,一對兒小兔子在手中上下翻騰,竟仿似活了一般。少年果然看得片刻便入了迷,漸漸眉開眼笑了起來,不一會兒便“咯咯”笑得清脆。
殷梨亭和莫聲谷總算鬆了口氣,哄著少年玩弄一對兒陶偶兔子。
直到晌午時分,少年不再牴觸殷梨亭近身,一心去玩那對兒陶偶。
殷梨亭看著少年自己玩耍,問一旁莫聲□:“他真是沈元帥的幼弟?這這……”說著想起了王盤山島和天鷹教總壇裡沈浣冷靜淡定的叮囑自己時候的模樣,“這……不太像啊!”
莫聲□:“他可真是沈大哥的同胞弟弟,叫沈竹。二哥說,似是胎裡帶了病,心智始終還是個孩子。年少之時遭了家變,廢了一雙腿,又極怕生人。說來六哥你這都已是不錯的了。當初二哥曾讓我在此待了三月有餘護他安全,那時候足足一個月他只要在百泉軒內見了我人影就大哭不止。”說著一頓,上下打量自家師兄,奇道:“不過這到是奇了,怎地他看見你就哭鬧了半刻,當初見了我足足哭鬧了一個月?當初我可是吃的玩的什麼都試過了,沒一樣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