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兒也在宮中?心頭的不安漸漸成形,她眯起秀眸,目光凌厲地看向鏡裡:“北亂已平,我哥哥為何不得歸朝?”
犀角梳一滯,他下意識地垂眸。
“彌兒?”
這訊息怎能讓大人知道,若知道了,她……
抿著唇,張彌默默地為她打起小辮。
“鎮守西北,防的是眠州麼?”
他倏地抬首,落入那雙瞭然的美目。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先前是她被噩耗衝昏了頭,竟沒發現其中的蹊蹺。眠州危難,弄墨病急,西北戍防,一切好似被無形的線牽引著,讓她一步步走進早已預設好的陷阱。
人生好像是一個圓,不論她如何努力,如何不屈,最後還是回到了終點。就如十年前那樣,留給她的只有無力只有痛苦,只有百思不得其解卻不得不接受的現實。
她那麼認真的活著,卻終究逃不過這個命?
麵皮猛地一顫,似有什麼要破額而出。月下咬牙忍著,一次又一次的隱忍讓她幾近麻木。
靜默沉沉壓抑,張彌緩下手中的動作,小心翼翼地瞥向鏡裡。鏡中的女子花容漸白,美眸泛著如月寒意。突地她打散發辮,任青絲散了一身。
“大人?”
“彌兒,替我盤起婦人髻。”
千山阻道,萬水層疊,幾多步履無歇。
直覺一凜,慢慢地,她合上眼,下意識尋找起今後的路來。
……
眼前的人形銷骨立,一夕之間青王盡顯老態。床邊,秋淨嫻一臉虔誠地念著佛經,富有節奏地敲著木魚。
夫者疾病纏身,賢妻祈願誦經,看起來真是一對恩愛夫妻。
月下立在門邊,始終走不進這詭異的情境。
“廢后秋氏。”臥床的人終於開了口。
“臣妾在。”
“該上路了。”
王的聲音清清淡淡,沒有一絲感情。木魚聲漸漸停下,凝著眼前的三尺白綾,秋淨嫻的語調出奇地平靜:“請王上再給臣妾一炷香的時間。”
“廢后也怕死麼?”凌準諷道。
“不。”秋淨嫻抬起頭,回以輕嘲,“臣妾是想為王上唸完地藏經啊。”
御極殿裡格外的靜,兩人眼中是赤裸裸的恨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絕不認輸、絕不退讓,這就是結髮逾廿年的夫妻。
“王不想知道尹貴妃的事麼?”秋淨嫻笑得輕快。
眼如利刃,狠絕的目光似要將她穿透。緘默半晌,青王毫無血色的唇瓣慢慢掀起:“準。”
一字定出成敗,秋淨嫻面露得色,悠悠然拾起小錘。
“咚、咚、咚。”木魚聲輕快,敲得人一陣心亂。
半晌,凌準沉沉喚道:“少初。”
“咚!”聲音戛然而止,月下不由瞠目。
瞥視床下,凌準像是扳回一城,笑得頗為得意:“怎麼?廢后不知韓月下就是豐少初?”
十指摳入掌心,秋淨嫻死死地盯著韓月下,一腔憤恨似要瞬間傾瀉。
“現在你該明白伏波將軍為何會拒絕與小七同謀,又為何不給反軍留半點生機了吧。”凌準快活大笑,震得胸腔猛顫,“咳……咳……”即便咳出了血,他也沒止住笑,“韓月殺原名韓月簫,同眼前這個姑娘一起是前幽振國將軍、天將韓柏青之後啊。”
小錘滑落指間,秋淨嫻目光空洞地坐在那裡,臉上早已沒了血色。
“沒錯,一開始他們就是小九的人,孤的伏波將軍、一手提拔的少年左相,連最親近的枕邊人……”老目泛出柔光,王的聲音隱有下沉,“都是小九那邊的吶……”
字句的殘片割斷韋編,來不及說出口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