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三個人正坐在桌子旁垂頭喪氣。老曹抬頭一看吳翠芬,霍地站起來,喊道:“你這是到哪去了?也不放個屁!”吳翠芬似乎沒聽見,她兩眼盯著頭髮蓬亂的曹大屯,愛惜地說:“總算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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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聚 2(1)
不知不覺,吳翠芬來濟南生活已有半年。這是怎樣的半年呢?要是用兩個詞來形容的話就是迷迷糊糊、提心吊膽。說迷迷糊糊,是因為城市的天空整天烏煙瘴氣的,那跟農村的天空根本就不是一碼事兒,她擔心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咋就老是覺得眼前蒙著一層陰翳,並且,這裡到處是樓,天變小了,她心裡堵得慌,腦袋瓜子別不過彎來,再說街道,又多又亂,跟蜘蛛網似的,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名字,記半天也記不住,所以她一個人不敢走遠,怕迷了路,基本上就是兩點一線,從家到菜市場,從菜市場到家,後來賣烤地瓜,又稍稍往遠處挪了點——菜市場的另一頭,因為離家近的這一頭,已經有老頭佔著位兒;這半年來,她去得最遠的一個地方就是化肥廠了。說提心吊膽,是因為馬路上汽車多,過馬路時,經常有汽車吱一聲停到她跟前,把她嚇得心驚肉跳,有時候,車窗玻璃裡會伸出個頭來,罵她找死,她頭都不敢回,像個螞蚱似的跳開了。真正讓她難受的是曹大屯出事以來,看到兒子整天失魂落魄、欲死不能的樣子,她的心碎成了幾千段,眼淚淌了不知道多少,她甚至後悔一家人來到城市這種地方。
在這裡,出一件事就能讓她害怕上一陣子。
前段時間,剛過了年,回家過年的外地人還沒有回來,買烤地瓜吃的人明顯的少,她推著三輪車,路過市場這頭賣烤地瓜的老頭身邊時,就停下來跟他聊會兒天。老頭姓張,六十剛出頭,瘦瘦的,挺愛聊,看上去脾氣不錯。兩個人先是聊烤地瓜,老頭賣得時間長,經驗多,就向吳翠芬傳授一些秘訣。吳翠芬挺感激,覺得這個老頭不孬。兩個人都是從農村來的,有共同語言,拉農村,拉家常。這一拉,時間就顯得短過得快。
吳翠芬也知道了張老頭的一些情況。張老頭是泰安農村人,兩年前死了老伴,因為沒有兒子,只好來到濟南投奔女兒。他女兒在菜市場旁邊的筒子樓裡分有一間房,就騰出來讓張老頭住。女兒和女婿另有房子,並不住在這裡。張老頭一個人倒也自在,白天賣烤地瓜,掙的錢足夠自己花的,晚上看看電視,聽聽呂劇,挺知足。
“可比在農村強多了。”張老頭說得實在。
“俺咋覺不出來呢?”吳翠芬嘆口氣說。
“時間短,再過一段時間就好了。俺剛來的時候也住不慣,要走,想回農村,閨女好說歹說給勸下了,現在,讓走也不走了。”
“你是咋調理過來的呢?俺就說俺這個人命窮,享不了福,你說原來在農村,公公死得早,俺一個人拉扯著兩個孩子,還得伺候婆婆,種著八畝地,大事小事俺個人操心,多難啊,可俺沒覺得咋,就過來了。那時候就想,要是一家人能聚在一塊過日子,該多好!如今,真湊在一塊了,卻一點也沒覺出咋好來。你說窮命吧。”
“好些人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看現在這孩子,像俺那外孫,肉肥了不能吃,肉多了不能吃,肉少了不能吃,還天天吵著要去啃什麼雞。當然你不一樣,你對這城裡的生活還沒順過來,等順過來就好了。你看我現在,知足常樂啊。”
張老頭說得不錯。吳翠芬想,也許順過勁兒來,啥事都會好的;知足常樂也對啊,想一想,不管咋說,這裡的日子確實比農村強,最起碼不用頂著日頭鑽玉米地,不用冒著雨去撒化肥,不用為了澆地去求爹爹告爺爺,不用披著星星去割麥子,不用……不用的事情很多,那自己心裡為啥還總是空空蕩蕩、疙疙瘩瘩、沒著沒落、提心吊膽呢?她還是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