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來,只在眼角微微溼漉,零星閃爍。
朧赫伸出的手還未觸及她的眼角,就聽幾個天刑司的仙官催促道:“孟章神君不必同她客套,趕快請出令牌叫她瞧瞧!”
蓮兮被這話一梗,頓時恍然。
不錯,她該想到,鮫人的海洞位於南海疆界,又在千丈深淵之底。即便朧赫乍一聽著笛響便抽身趕來,也絕不可能來得這樣快……
朧赫低頭躊躇不語的樣子,像極了三千年前她第一次見他的模樣。
那一雙半掩在長長睫毛後的眼睛,綺夢迷離,比女子的眉眼生得更嫵媚些,直像一對純黑的魔石,叫人忍不住想伸手摸它一摸。她遠遠望著他,想仔細瞧瞧他的眼睛,卻不知他的名諱,只能學著父君,怯生生低喚了一聲“阿赫”。佇立在水晶宮前的黑衣男人聞聲抬頭,望向她時,眼中迷濛的霧氣一時散盡。只可惜,她還未能好好看清那一雙眼,便被他怒瞪了一記。
正是那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在蓮兮的眼前死乞白賴了三千年,每每叫她恨得牙癢。
可這一刻,他那討人厭的樣子,反倒遙不可及。
“阿赫……”
恍若隔世,她在另一處海底,這樣失聲喚他。
他卻只作未聞,垂下頭去,讓她再也看不清他的眼。
他跪伏在蓮兮的腳前,行了一式神君面見仙尊的正禮,探袖取出一塊御字金令,呈在手心,開口道:“孟章特奉掌世天帝之命,來請東蓮尊君登天覲見。”
他的話語中無喜無怒,彷彿眼前的蓮兮只是素未謀面的生人。
“東蓮”雖是一介虛號,卻是仙族之中極高的名號。蓮兮仗著仙籍比朧赫高出幾截,每每耀武揚威逼著他向自己跪行正禮,他卻是死活不依。如今她如願受他一拜,卻半點爽快也無,反是酸澀莫名。
他背後的幾位天刑司仙官站得端正,連向蓮兮欠身點頭的招呼都省卻了。領頭的那傢伙,夜前還被蓮兮駭得腿軟臉白,這時憑著天帝的一枚金令,重又得意起來。他將手間的一紙令狀展開來,草草略讀了幾條罪狀。
依稀聽來,還是那些荒唐的條目。蓮兮懶得再聽那破鑼嗓子瞎扯第二次,她只低頭問朧赫道:“那亂七八糟的東西,你也信?”
朧赫跪地未起,頭也不抬便答:“只第一條盜酒之罪,孟章便有所見證。”
“你!你果然是來押解我的?我竟還以為你是聽著笛聲來……”
“龍蓮兮!你不是要個熟面孔才好上路麼?我回稟時,正巧孟章神君就隨駕帝尊身側。據說他和你雖是脾性不和,但總也是自小交情了,這熟人可夠熟?”那聲音沙啞的仙官將手間的捲紙當空揚了揚,叫囂道:“如今帝尊身邊的重臣來請你,你還敢不從?”
她的脊樑繃得筆直,將掖在腰間的白色短笛兜頭扔向朧赫,鼻中冷哼道:“旭陽宮中事務繁忙,真是委屈你來跑這一趟了!”
白笛落在朧赫的襟前,他剛要撿,卻被封鬱先手拾起。
封鬱將朧赫手中的令牌取了過來,把雪笛塞入他的手心,仔細替他將五指合攏,這才掂著令牌交到蓮兮面前,輕聲一句說:“去吧!”
蓮兮不可置信地望著封鬱,急問道:“怎麼連你也……”
在她懷間冰冷如石的素茴,這時竟迷糊地醒轉過來。他在蓮兮的臂彎間輕一動彈,將束髮的白蓮玉冠抖落了下來。蓮兮見狀,趕忙抄手接住發冠,交還到素茴的手間。然而他虛弱已極,便是有心想握住,卻也握不緊了。發冠從他的指尖再度滑落,磕在石面上,終究還是摔得粉碎。他聽著玉片脆響,眉間蹙了一蹙,低聲呢喃了半句。
他的聲音低切含糊,唯有蓮兮聽得清楚,只因那兩字也每每被她銜在口中,說溜了幾千年。
蓮兮轉身在石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