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有的眼睛亮了一下。七鬥覺得自己的魂就要被他勾走了,她害怕極了。朱大有定定地看著七鬥,一直到卡車從七鬥身邊經過。七鬥忍不住在心裡哭訴:“他原來是個瘋子啊,為什麼大家都沒看出來?”
執行槍決的車隊緩緩地駛過惠集小鎮,道路上是溼漉漉的車轍的痕跡,圍觀的人漸漸散去,人們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家,等待著走到家門口時聽到那一聲槍響。
七鬥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成美娣。她生過孩子後發了福。她關切地詢問七鬥將來的日子怎麼過。七鬥卻問:
“那次我和姨媽去給你下奶,果真是姨媽踩的生嗎?”
成美娣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
“你這個大騙子,你為什麼要騙我姨媽?她沒有真正踩上生,所以她才沒躲過災禍!”
七鬥氣憤地罵著老師,而後一路跑著回到家裡。她一個人將門關嚴,“嗚嗚”地哭著。她永遠不會對成美娣友好了。
黃昏時雨停了。因為已到傍晚,太陽不可能再出來了,儘管天晴了。空氣格外潮溼,惠集小鎮寂靜極了。欒水玉一家人已經一天沒有出來了。七鬥知道他們悶在屋子裡想些什麼。七鬥喝了碗粥,一個人沿著骯髒的小巷走向公路,路上一個人影都沒有,七鬥站在路邊,望著遙遠的道路的盡頭。這時,她覺得耳膜有一陣輕微的顫動聲,她低下頭仔細傾聽著,結果她聽到了馬蹄聲。她抬頭朝公路管理站的方向望去,真的看見鄂倫春人的馬隊過來了!馬蹄聲越來越近,七鬥已經看見為首的那匹小白馬了。
那個鄂倫春小夥子騎著白馬過來了,白馬長得更加健壯,而小夥子則更加威武了,七鬥驚喜得心怦怦亂跳。白馬走到七鬥身邊時兩隻前蹄鉤了一下,然後打了一聲響鼻,那個鄂倫春小夥子立刻就發現了七鬥。
“哎——”他在馬上喊道,“我又碰見你了,你好嗎?”
“我不好。”七鬥笑著回答,其實她心裡格外想哭。
“是因為你姥爺死了嗎?”
他勒住馬韁繩,往路邊靠了靠,這時他身後的馬隊就從容過去了。七鬥發現這些馬背上搭著許多紅色的包袱,看樣子並不像出來換鹽和肥皂,也許這是出來銷售皮貨。
七鬥問:“它們馱著這些紅包袱做啥?”
“迎親啊!”小夥子笑哈哈地說,“我要結婚了,這是去接新娘!”
七鬥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幾乎要站不住了。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便又問了一句:“你要接你的新娘?”
“是啊,等你長大了,也要被別人給接走的!”
“她是城裡人嗎?”七鬥哽咽地問。
“不是,她家在老卡。她是個獸醫,救過我的馬呢!”說著,他拍了拍馬頭,好像提示它不要忘記它的救命恩人。
“她是漢族人嗎?”七鬥再一次憂傷地問。
“對,她和你一樣是漢族人。”小夥子又一次笑了。
“你們不是不許和漢族人結婚嗎?”七鬥找不出更好的理由來挑剔這樁婚事了。
“那是過去!”小夥子爽朗地笑著,“從我開始,鄂倫春人就要有和漢人結婚的了!”
七鬥聽後覺得自己的眼淚就要憋不住了,口吃地說:“我要回家了。”
“好吧,我也要趕路了,天亮之前我要趕到老卡。”小夥子拍了一下馬頭,喊著,“駕——!”然後又回頭對七鬥喊了一聲,“再見,小姑娘,將來我教你騎馬!”
鄂倫春人的馬隊過去了,那匹白馬很快脫離了七斗的視野。
七鬥站在路邊,無聲地哭泣著。天就要黑了,她卻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裡。她彷彿是站在三河站的碼頭上,眼見她要搭乘的白輪船離開岸邊。白輪船美麗極了,美麗得那麼不可企及。七鬥恍然覺得土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