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客們往往就妥協了,不肯妥協的人就會油腔滑調:“我再加二兩,順便再買個花好月圓?”
他若用強,我那幾招爐火純青的功夫不是白瞎的。我只會它們,但勤加練習,對付一幫市井之徒綽綽有餘。我不擅逢迎,要在綠湖上活得周全,只得靠粗野行事了,這是我能想出的惟一辦法。
當然也有狡詐之徒假意應承,幾杯桂花釀下肚就來動手動腳,那也好辦,美人予你銷魂夜,小明贈你蒙汗藥,都能達到一夜好覺的目的,異曲同工。我本性善良,最愛替人著想。
“算啦,歐陽,不如成人之美。”蓮花公子打圓場。我看他的眼神不由多了幾分憐愛,妖孽外表,正派內心,真叫我有點小歡喜。
那股懶洋洋的笑意又浮上歐陽公子的唇畔了,他盯著我,語氣頗不友善:“我最恨人以奇貨自居。”
“那你就恨著吧,我得修船去了,告辭。”我得了一顆夜明珠已心滿意足,性情乖戾的人最難伺候,他的錢不賺也罷。還是蓮花公子出手大方,我最愛慕的就是這種投桃報李的美德了,難得他還長得一表人才,簡直是男色中的奇葩。
念及此,我迅速地倒戈相向:“蓮花公子,簡姑娘,他日江湖重逢,必以佳釀相迎。”說罷不再看歐陽公子,拾起渡我過河的那支斷裂的桅杆,想撐向岸邊。
我的武功不好用,但話說得太絕,不走就太沒面子了。我手持桅杆,心中沒底,暗暗嘆聲苦也,再低頭一看,這才後知後覺,難能可貴地紅了臉——小明號破身之時,我墜落湖水,衣衫溼透。也就是說,我保持這副形象叉著腰和這些男人言語廝殺多時,渾然不覺單衣薄卦下的曲線已暴露無疑。
曲線,倘若我有。
怪不得頭沒破大師和藍衣小廝都不大正視於我,怪不得兩大公子的眼中都充滿調侃,怪不得簡裳姑娘……我這才窘了,顧不得多想,掄起桅杆就往水中戳,隨即縱身、跳躍,斜掠,一氣呵成——
在我跌落深水的同時,那道藍色身影從天而降,撈起我在半空中飛掠,我只覺風聲入耳,頃刻間就被帶至青青岸邊。
落草為寇,入土為安。踏實的感覺真美好,我謝過藍衣小廝,他不屑跟我搭話,抱著手臂杵在那裡,一臉瞧不起我的神色。
我只有一點小積蓄,外加一筆橫財夜明珠,但都捨不得給他,這聲謝謝確實挺虛偽。我和他面面相覷,船頭傳來那人不懷好意的謔笑聲:“娘娘萬金之軀,在下特意派人護你一程。”
歐陽公子有張可惡的壞嘴巴,但不曉得為什麼,我不惱他。他立於船頭,蓮花公子和簡姑娘雙雙站在他身側,三人衣袂飄然,直如畫中人。我無端地想起某位秀才送與我的詩書裡,我最愛的那句——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頭沒破大師站得稍遠,中氣十足地衝我喊道:“愛惜芳心莫輕吐,姑娘可要記緊了!”
大師的口吻和我娘真像,我娘青姑在她難得的清醒時分會告誡我:“笑得好看的男人有毒,你千萬不要招惹。”
1 陌上少年足風流(6)
我猜我爹是個美男子,反問她:“那麼,不笑也好看的男人呢?”
我娘氣得脫鞋子拍我的臉,我在屋子裡跳來跳去地躲她,連連告饒:“別打我臉!打在看不見的地方!”
事實上,我這張臉不具備可觀性,從小到大,沒少被我娘打。次次都是禍從口出,有一天,她在擇桂花,我坐在一旁搓酒麴,無意一瞥,竟發現她鬢已星星。我心頭一酸,放下手中活計,湊到她跟前想替她拔,但白髮太多,竟已無從拔起。
我娘自己也知道,長嘆道:“你這孩子不省心,我愁白了頭髮。”
我認為她在冤枉我,認認真真地說了句大實話:“娘,沒有我,你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