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娘驚訝地見他幾口吞掉酸梅湯,露出滿足而陶醉的笑容,雖不解這足以酸掉牙的梅子湯有甚好喝,卻也不禁因他的饞相失笑不已。這店裡的人好生逗趣!
店夥計抹了抹嘴,“你要是不歇了,我這就領您到前頭店面去。”
“嗯。”紅娘應著,隨他一同出了門,穿過堆滿貨品的小小院落,從後門進入店面。見早先遇見的那人仍不在店中,她猶豫一下,剛準備離去,店夥計滿含委屈的話聲又止住她的腳步:
“姑娘,你看了這麼多樣,一種也沒選中嗎?唉,少東家要是回來,一定會怪我不會賣貨又留不住客,再算這次,我就有第十六次挨訓了,恐怕這份工終是保不住……”
“我……我買一份胭脂好了。”看向櫃檯上堆得亂七八糟的一大摞錦盒,紅娘不由心底生出一絲愧疚。
哀兵必勝!少東家教的招數果然不錯。
店夥計收起苦瓜臉,笑容可掬地道:“那好,你中意哪一款?我替你包好,保證你用得舒心滿意,下次還非咱們家貨不買呢!”
第二章明日就要回府了,可是小姐卻還記掛著那個在小沙彌臉上畫眉的古怪男子,只是身為女兒家,不便隨意開口向寺中僧人詢問張公子的事,所以幾天都鬱郁的,難展笑顏。
紅娘再嘆一口氣,將床褥鋪齊整,她向來夜裡須徹夜掌燈才睡得安穩,可是卻因燈燭太亮而令小姐難以安寢,明日回府還需一整天舟車勞頓,今夜睡不好可不成。因而她不能再與小姐同睡,老嬤嬤吳媽好心,將其房間讓給她,自己則去與廚娘擠一張床。她本欲推辭,卻擰不過比她還固執的老人家,只好一再稱謝。
天可憐見,她前些年所受諸多苦難有了償付,如今竟遇見這許多待她極厚的善心人。崔老夫人雖然嚴厲,卻並不苛責下人;小姐活潑純善,視她情同姐妹;府裡其他廝僕也頗為和善,尤其是吳媽為人親切熱誠,對她猶如親女般疼愛憐惜,更是叫她心坎裡暖融融的。
如果可能,她想就這樣在崔府裡待上一輩子,平平靜靜的,安安心心的,再也不用擔驚受怕,再也不會像活在墳塋地裡一樣時時聽著孤魂野鬼般的不絕哭泣聲。
滿足地笑笑,她轉身將床幔重新勾掛好,才準備出房,卻見崔鶯鶯暈紅著臉,躲躲閃閃地走了進來。
她心念一動,忽然伸指低喝:“你做了什麼壞事?芝”
“赫!”崔鶯鶯嚇了一跳,臉更紅了,期期艾艾地掩飾,“我哪有做什麼壞事!紅娘,你幹什麼嚇我?”
“沒有?”紅娘臉上似笑非笑地,慢吞吞地繞著她轉了兩圈,見崔鶯鶯眉眼裡都是暗藏的喜悅,唇角抿著掩不住的笑意,雙頓緋紅,眼神更是飄來閃去地不敢與自己相對;心下愈加篤定,然而卻忽然笑容一收,似是興趣缺缺地道:“沒有就算了。”
本要到廚房裡取些糕餅做今夜的宵餐,她反倒折回內室,故意磨磨蹭蹭地不走,這邊擺擺桌上的書冊,那邊抹抹架上的灰塵,不一會兒,果見崔鶯鶯按捺不住,神神秘秘地湊過來。
“紅娘,給你看首詩好不好?”
“小姐又作了什麼好詩啊?”紅娘漫不經心地將鋪好的床褥再整理一遍。
“不是,這首是司馬長卿的《風求凰》,我念給你聽如何?”
“《鳳求凰》?不用了吧,小姐從前誦給我聽過。我都已經背下來了,小姐是想考我嗎?”鋪完床,她再將已疊好的衣物又重疊一遍。
“不是啊,這首詩是……是有人寫給我的。”
“咦,不是司馬相如寫給卓文君的嗎?”紅娘好生驚訝地一甩巾帕,撲掉香案上不存在的浮灰。
“紅娘!”
“奴婢在。”她恭敬地福身,“小姐有何吩咐?”
“可惡的紅娘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