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去買晚餐。
她離開的時候梅伊剋制著沒有回頭,尖銳的指甲掐入了手心。
肩頭的傷口遠離了梅伊變會尖銳的作疼。有一陣子米夏疼得頭腦昏沉,便靠著路燈柱坐下來休息。
這一帶已臨近碼頭市場,正該是傍晚最喧鬧的時候,街道上卻沒有什麼行人。只有馬蹄轟隆隆如雷鳴翻滾。米夏意識到的時候,已有馬匹停在她的面前。那馬披掛鐵甲,頭頂尖銳的獨角,白色障泥上有太陽十字的紋章,如戰車般驃壯。鞍上騎士彷彿不是血肉之軀,鎖甲披掛他的全身,就只面部盔甲上有十字的鏤空。白色長袍搭配白色的披風,在夕陽餘暉下有如聖潔的戰神降臨。
太陽十字的紋章——米夏在恍惚中思索——聖殿騎士啊。他們不是該守衛在梵蒂岡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那騎士自黑洞洞的十字鏤空中觀望了她許久。而米夏看不到他的表情,甚至哪怕一寸的面板。她只能注視著那十字的黑洞,不退縮的回看。
那騎士的同伴上前詢問,“怎麼了?”
騎士抬起鐵甲包裹的手指,他指向的分明是米夏的肩頭。米夏下意識的後退,她感到肩頭縫合的絲線清脆的崩裂了。
那騎士便愣了片刻。他在馬上輕輕躬身向她致意,終於回身離開。
“帕西瓦?”同伴不解。
“她身上有聖者的氣息,該與黑暗無所關聯。”帕西瓦說道,“……是我看錯了。”
一直到他們走出很遠,米夏才從那震懾中回過神來——聖殿騎士只來了三人三騎,卻有千軍萬馬的氣勢。他們身後跟隨的騎士不計其數,有人甚至不曾配備齊盔甲——這烏合之眾懷抱朝聖的心情追隨他們的偶像,竟自發組成了一支軍隊。
這便是梵蒂岡的號召力了。
碼頭上大半的商販都丟棄攤位去圍觀聖殿騎士,米夏站在空蕩蕩的街道上,心情莫可名狀。
“翡冷翠有魔鬼的傳言,已經驚動聖座了啊。”就只有年老的婦人仍在營業,她將餅從爐中剷出,包好了遞給米夏,嘆息著說道,“竟然出動了聖殿騎士……”
米夏的心口猛的收緊,她驟然記起梅伊一個人在家。縱然她不願這麼想,可那孩子的力量必定不是世俗能容的——她感到恐慌。肩頭的疼痛忽然也不那麼難忍了,她現在只想趕緊回去將梅伊藏起。
她匆忙付錢便抱了餅子離開。老婦人在她身後感嘆,“年輕真是好啊……”
聖殿騎士們這一夜留駐在聖母大教堂,不曾有多餘的舉動。
米夏趕回公寓推門而入,看到梅伊正蹲坐在斷裂的牆壁前,看著他製造出的切痕。這孩子面容落寞孤單,卻依舊安全的在這裡等她回來。米夏感到整顆心驟然回落,那支撐雙腿的力量消失,一時她竟有些站立不住。她輕輕的舒了口氣,靠在門上平復自己劇烈的心跳。梅伊回過頭來,歡喜而又有些忐忑的上前,“你回來了?“
“嗯。”米夏揉了揉他柔軟的短髮,看他輕輕眯起金色的眼睛享受,想一隻被侍弄的幼貓。忽然她就輕輕的笑了起來……對方可是聖殿騎士啊,哪怕梅伊真是小魔鬼,他們也不可能會為他出動吧。
“吃晚飯了。”她說。
他們背靠著床鋪望著天花板上的星空,各自捧著蘆葦葉啃餅子吃。
這夜晚殘缺卻又安靜,六月的晚風輕拂,樓下的樹蔭大海般湧動了一夜。這一晚米夏有些失眠,她著那樹海窸窣的聲響,感到前路茫然,可也還不到絕望的時候。半夜弦月東昇的時候,梅伊偷偷的鑽進了她的被窩,柔軟的黑頭髮輕輕曾在她身上。
米夏於是側過身,伸手將他圈在了懷裡。那孩子僵硬了許久,終於安下心來,滿足的入睡了。
。
梅伊又做了那個夢。